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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频热点常青路 电台互动『 ≡ 老式汽车 ≡ 』 → [分享] <心灵驿站> 05年至今 文章集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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伱莪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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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级:[小学二年级] 帖子:527 积分:628 威望:0 精华:0 注册:2008/8/6 14: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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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则:《大阪青蛙去京都》
 
   一只青蛙住在大阪,听说京都热闹非凡,打算去开开眼界。
  
   一只青蛙生在京都,听说大阪风光旖旎,决定去长长见识。
  
   两只青蛙跋山涉水,经历艰难险阻,却毫不动摇。直到有一天它们在山顶相遇。
 
  “我要去京都”,大阪青蛙说,“克服了重重困难,但愿京都不要令人失望。”
  
  “我要去大阪”,京都青蛙说,“一路上马不停蹄,希望大阪不会令人后悔。”
  
  “我有个好主意”,大阪青蛙说。“与其满怀希望,倒不如事先求证,我们站在对方肩上,就可以看到目的地。”
  
    于是,两只青蛙在山顶叠起罗汉。
 
  大阪青蛙站在伙伴肩头,伸长后腿,仰头望,“原来京都跟大阪一模一样!”它失望万分。轮到京都青蛙,它也挺直脖子,仰头望,“原来大阪和京都别无二致!”它垂头丧气。“幸好我们预先观望,省了一半徒劳的旅程。”
  
    两只青蛙分头下山,各自回家。
  
但自作聪明的家伙忘了,青蛙的眼睛生在后脑勺上。大阪青蛙看到的是大阪,京都青蛙瞧见的是京都。
  
 
    两只青蛙告诫儿孙,追求梦想没有把握,出门探险更是胡闹,其实世界全都一个样!


有了你

生命完整的刚好

            ------麦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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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y face”推荐
 
刘德华〈鸽子情缘〉??????


有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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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麦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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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哥哟,离线,有人找我吗?
农村青年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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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130《直到花豆煮熟》
 
小夜没有妈妈。     小夜生下来没有多久,妈妈就回娘家去了。所谓的娘家,就是妈妈出生的地方,那是一个要翻过许多座大山、梅花非常好看的村子。不过,没有一个人——就连小夜的爸爸,也没有去过那里。     “因为那是山姥的村子。”     小夜的奶奶说。     “你妈妈,是山姥的女儿啊。”     奶奶说,因为是山姥的女儿,所以就回到山姥的村子去了,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     所谓的山姥,就是山之精。山之精与人,完全是两码事。     可这完全是两码事的两个人,为什么会结合到了一起呢?小夜想。还有,好不容易结婚了,为什么又分开了呢?小想又想。只要这样一想,胸口就会一阵发冷。     小夜的村子下雨的日子,山姥的村子也会下雨吧?小夜的村子的绣球花盛开的时候,山姥的村子的绣球花也会盛开吧……     一个从早上起就下起了一整天的雨、无事可做的日子,小夜轻轻地对奶奶说:     “我真想去看一次山姥的村子啊!”     奶奶正在用一口大锅煮花豆。爸爸昨天就去北浦镇采购食品去了。而且,宝温泉没有一个客人。给雨一淋,大山深处的温泉旅馆就更加寂静了。     奶奶打开锅盖,一边哗哗地往煮得软软的花豆里倒砂糖,一边说:     “谁也去不了山姥的村子。你爸爸去不了,小夜去不了,奶奶我也去不了……”     “那爸爸是怎么见到妈妈的呢?”     “啊,要说那时候的事……”     奶奶把煮豆子的火弄小了一点,盯着小夜。      “你要是想听你爸爸是怎么见到你妈妈的经过,奶奶可以讲给你听,不过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小夜点点头:     “一直到花豆煮熟,慢慢地说吧。”     说完,小夜就一屁股坐到了厨房的地板上,抱住了双膝。     从小时候起,小夜就抱着双膝坐在厨房里,听奶奶讲故事了。像什么山里的狸的故事、熊的故事、天狗的故事,时不时还会说起小夜妈妈的故事……奶奶的的故事,小夜不认为全是真的,一半是真的,一半是故事。     宽敞的厨房里,飘满了一股豆子的香味。紫色的大大的豆子,是从小夜家后院的田里收获来的。用大锅煮得甜甜软软的,就成了宝温泉的名产。     好吧好吧,奶奶点点头,把木锅盖轻轻地盖到了豆子的锅上,在小夜的边上坐了下来。然后,讲起这样的一个故事来。      “那是十多年以前的事了。是小夜出生以前的事了。那时山上还没有通公路,宝温泉也没有通巴士,只有奶奶和你年轻的爸爸两个人,经营着宝温泉。真的,小小的、小小的旅馆里只有两个人啊。现在好了,村子里大婶们常常会来帮忙,又通了公路,开着车就能轻轻松松地去采购了。可那时候,不管上什么地方,都要背着东西,吭哧吭哧地走羊肠小道。不过,小夜的爸爸浑身是劲,多重的东西一下就能背起来,健步如飞。嗬,翻过那三森岭,翻过蕨菜山,一直到北浦去买裙带菜、买鱼,回来时还背着满满一袋豆子呢!”     “豆子?后院田里不是有的是豆子吗?”      “不不,那时候,还没有那片田呢。豆子全是你爸爸从北浦的一家卖豆子的大店采购来的,奶奶就像这样煮给客人吃。北浦的豆子,好吃啊。大豆也好,小豆也好,白色的菜豆也好,煮得软软的,可是一道美味啊。有的客人忘不了奶奶煮的豆子的味道,来住了一次又一次呢。     就因为这个缘故,你爸爸从北浦回来时,总是背着一个大大的、大大的背囊。背囊太重了,有时就想歇一下,坐在蕨菜山当中的石头上,抽支烟,擦把汗,然后再走。可是有一回,你爸爸正坐在那里抽烟,听到好像有谁在叫他。三吉、三吉地叫着。”     “三吉、三吉?谁呀?”     小夜激动起来。因为她觉得自己也曾在山里被谁叫过名字。一被叫到名字,小夜就会“哎——”地答应一声,又蹦又跳,冲着树呀、风呀云呀挥挥手,跑起来。    
三吉——小夜的爸爸三吉也是一样,那时一听到有谁叫他的名字,就答应了一声。可想不到,起了风,枯叶哗哗掉了一地,三吉一看,枯叶上竟坐着一只狐狸,正在抽烟。    “原来是狐狸呀!”    三吉笑了。然后,“扑”地吐了一口烟,站了起来。可想不到,那只狐狸也“扑”地吐了一口烟,站了起来。    嘿,还挺神气活现呢,三吉想。三吉正要把装着豆子的背囊背起来,可想不到狐狸说话了:    “能匀给我一点豆子吗?”    三吉假装没听见,背起了背囊。可他刚一迈步,狐狸就从后头跟了上来:    “匀给我点豆子吧,匀给我点豆子吧。”    因为太吵了,三吉回过头来,把脸稍稍一沉:    “狐狸吃什么豆子呢?”    听他这么一问,狐狸说:    “明天,是我的婚礼。”    “是吗?”    三吉停住了脚步,然后,他回过头来问:    “狐狸的婚礼也煮赤豆饭吗?”    狐狸点点头:    “当然煮了,当然煮了,煮一大锅,给山里的狐狸吃。”    三吉突然变得快乐起来了。    “多好啊!你要娶媳妇了?”    狐狸神气活现地问:    “是啊。三吉还没娶媳妇吗?”    “嗯,我还早了。”     “那样的话,让我给你拜拜天吧,求你娶一个好媳妇!今天你给我们多少粒小豆,山里的狐狸就为你拜多少次。”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就不能拒绝了。三吉把背囊从背上卸了下来,从里头掏出小豆的袋子,给了狐狸。狐狸喜出望外,恭恭敬敬地抱着小豆的袋子,消失在了枯树林里。    自从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三吉在蕨菜山一带,三天两头会被叫到名字了。    “三吉,三吉……”    抬头一看,这回大枯树上落着一、两百只伯劳,乱哄哄地嚷着:    “匀给我们大豆!匀给我们大豆!”    “没有大豆!”    三吉这样嚷了一嗓子,就跑了起来。可是想不到,伯劳一起飞了起来,像黑芝麻粒似的散到了天空中,“大豆!大豆”地嚷个不停。    想要三吉背囊里的东西的,还不只是狐狸和伯劳。采购来鱼干的时候,黄鼠狼就一直跟在后头,烦死人了。还有,就在正月之前,还被要黑豆的鬼怪追赶过。那时候,也被叫了名字,扭头一看,一个巨大的鬼怪穿着皮衣服,正死死地盯着他。三吉吃惊得快要跳起来了,刚要逃,可想不到那个鬼怪意外地用静静的声音说:    “不要以为我白要啊,一合黑豆,换一合银杏果吧!”    怎么办呢?见三吉拿不定主意,鬼怪迫不及待地说:    “要不,一合黑豆换三合银杏果!”    就这样,银杏果渐渐地多了起来。    三吉强忍住笑,一直等银杏果到了五合,这才大声地说:    “好——吧,就用一合黑豆换五合银杏果吧!”    然后,他把背囊卸了下来,用双手捧出平平的一把、恰好一合左右的黑豆,倒进了鬼怪挎在肩上的皮包里。于是,鬼怪也从那个包里,用巨大的双手捧出一大把、恰好五合左右的银杏果,倒进了三吉的背囊里。然后,鬼怪的大眼睛闪烁着光芒,说:    “太好啦。这下正月的准备就全——都完成了。”    三吉一边扎背囊的口,一边问:    “鬼怪家正月也煮黑豆吗?”    鬼怪高兴地点点头:    “不久前才娶的媳妇,可会煮黑豆了。”    “嘿,连你也娶了媳妇?”    三吉无话可说了。鬼怪点点头,回答道:    “娶了,娶了,娶了一个非常会做菜的好媳妇。”    说完,鬼怪就一边晃晃悠悠地摇晃着那个皮包,一边走下山白竹的坡道。目送着鬼怪的背影,三吉心里别提有羡慕了。于是,他想起上回那只狐狸说的话来。
 
狐狸说了,为了你能娶到一个好媳妇,山里的狐狸都会为你拜天的。还说,今天得到多少粒小豆,就拜多少次。三吉耸了耸肩,心想,这不过是没用的鬼把戏!    不过,狐狸的鬼把戏好像还挺灵。    过了一些日子,当宝温泉的梅花开了的时候,又有谁在山道上叫三吉了。    “三吉——三吉——”    与往日不同,这回是一个温柔的女子的声音。是像春风一般轻柔的呼唤声。一听到这个声音,三吉的心里好像开了花。    不过,回头一看,却一个人也没有。站在那儿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出来。这样的事,连着发生了好几次。    这一天。    “三吉——三吉——”    和着温柔的声音,一股带着梅花香的风吹了过来,轻轻地舔着他的脖子,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红色和服的姑娘,飘飘欲仙地站在那里。眼皮红红的、是一个像花蕾初绽的梅花一样的姑娘。    见三吉吃了一惊,姑娘笑着说:    “请匀给我一点花豆。”    “花豆……”    三吉一边重复着,一边把背上的背囊卸了下来,用双手掬起大粒的花豆,朝姑娘伸去。姑娘看着花豆,说:    “请倒进我的袖兜里。”    三吉把花豆轻轻地倒进了姑娘的袖兜里。可想不到,那姑娘捂住袖兜,竟哗啦哗啦地甩了起来,然后又打开了袖兜的口,朝里头看去:    “啊呀,太美了,太美了。”    她一边说,一边凑近三吉的身边,悄声说:    “你看,你看我的袖兜里——”    三吉战战兢兢地朝袖兜里看去,里面是一片小小的、小小的花豆田,开满了淡紫色的花。豆花那薄绸一样的花瓣,在风中摇晃。    “这、这……”    三吉大吃一惊。姑娘在他耳边悄声说:    “一起来种这样的豆田吧!”    然后,她捂住袖口一甩袖兜,袖兜里又哗啦哗啦地响起了豆子的声音,再一打开,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又变成了红色的花豆。姑娘孩子似的往起一跳,说了声“谢谢”,然后就跑了起来。一边在枯树林里的路上轻盈地跑,一边喊:    “我妈妈会高兴的啊!会高兴的啊!”    姑娘长长的头发随风飘扬,跑远了,看不见了。可那个声音,却在这一带久久地回荡。    “我妈妈会高兴的啊!会高兴的啊!”    带着梅花香的风吹过来,姑娘的声音久久不散,就像春天在这一带兜圈子、撒下一串串欢笑似的。    三吉就那么长时间地呆立在那里,他想:刚才那个姑娘一定是风之精了,怎么看也不是凡人。    这就是小夜的爸爸和小夜的妈妈见面时的故事。故事还没有完,小夜的奶奶站了起来,打开锅盖,看看花豆煮得怎么样了。她夹起一粒尝了尝,把砂糖倒了进去,然后又坐到了小夜的面前。小夜大声地问:    “妈妈的妈妈,吃了爸爸匀的花豆呢!”     “吃了。小夜妈妈的妈妈,是一个特别喜欢花豆的山姥。一吃花豆就高兴,给什么都行。所以,那一年的春天,给我们送来了好多款冬花茎、土当归什么的。”      ‘收人家这么多东西,行吗?’听奶奶这么一说,三吉笑了,说:‘那再多送去点花豆不就行了嘛!’那到也是,奶奶想,那就给她甜甜地煮上它一大锅吧。于是,奶奶从仓房里拿出一口大锅,煮了满满一锅花豆。
 
 
       “山姥高兴了吗?”     “当然高兴了,当然高兴了。因为高兴过头了,作为谢礼,这回把宝贝女儿都给送了过来。”    “啊呀,那不就是妈妈吗?”     “是啊,就是小夜的妈妈。不过,可把奶奶给吓了一大跳呀。进山去的三吉,那天黄昏时突然就领回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奶奶一眼就看出来,她要成为爸爸的媳妇了吗?”     “看出来了。一看三吉的脸兴奋成那个样子,一眼就看出来了。可是,奶奶多少有一点担心。山姥的女儿,能当好人的媳妇吗……”    奶奶突然郁郁不乐起来。    那天晚上,当三吉明确说要娶那个姑娘时,奶奶真是犯愁了。虽说姑娘是个美貌,说话体贴,性格又好的姑娘,而且还能干活,可奶奶还是担心,姑娘到底是山姥的女儿啊。一想到山姥的女儿早晚有一天会回到山里去,奶奶一个晚上也没有睡。    这可怎么办呢?这可怎么办呢?犹豫来犹豫去,也没有个答案,当天蒙蒙发亮的时候,温泉外面的门又嘎当嘎当地响了起来,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    ‘山姥送的东西!’    奶奶跳了起来,在走廊里跑呀、跑呀,跑下温泉,然后打开温泉的门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门口乱七八糟地堆着一大堆东西,多得让人都说不出话来了。三个大箱子,一个装着新被子的袋子,一个套着蔓草图案罩子的衣橱。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嫁妆。    奶奶双腿一软,当场就坐了下来,心想,这下可就没有办法了。都到了这个份上,就不能再把山姥的女儿送回到山里去了。现在要是得罪了山姥,那可太可怕了。    一动不动地蹲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奶奶在心里决定了。然后,一站起来,就大声地冲着大山喊开了:    “收下你的女儿了——一定会让她幸福的——”    于是,起风了,春天的山哗哗地响了起来,星星点点的树芽闪闪发光。     “就这样,一个漂亮的、漂亮的媳妇,来到了这个家里。媳妇是个劳动者,不管是旅馆的活儿,还是家里的活儿,都干得非常出色,还在后院开了一片花豆田。媳妇种的豆田,开出了紫色的花,然后就收获了好多鼓鼓的豆子。一粒粒比北浦的豆子大多了,又光亮,又好吃。一句话,是宝温泉的宝贝疙瘩一样的豆子。而且没多久,媳妇又为宝温泉添了另外一个宝贝疙瘩。生了一个可爱的、可爱的小宝宝,那就是小夜。”    小夜使劲儿地点了点头。    “小夜出生的时候,大家不知有多么高兴啦。连山姥都高兴得又送来了贺礼。”    小夜又点了点头。    小夜出生的时候,山姥送来的是用通草编的摇篮和刚刚舂好的年糕。年糕又圆又白,一共有五十个,连住在旅馆里的客人都分到了。     “那年糕实在太好吃了,你爸爸三吉一次就吃了七个。奶奶和小夜的妈妈也吃了好多。可是,小夜的妈妈从吃了年糕那天起,突然就不说话了,也不干活了,整天只是呆呆地眺望着遥远的大山。    这太奇怪了。是不是想娘家了呢?奶奶想。从山姥家嫁到宝温泉,都三年了,你妈妈还没有回过一次娘家呢……这可不行,即使是山姥,偶尔也会想见一见女儿吧!奶奶想到这里,就对你妈妈说:    ‘去看看山姥吧!’    你妈妈高兴地点了点头,可还是默不作声地吃着山姥的年糕,吃了三个、吃了四个、吃了五个。然后,到了黄昏的时候,你妈妈的身姿突然就不见了,再也没有出现过。到了晚上,奶奶和三吉把附近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第二天、第三天也没有回来。    后来听人说,那天的黄昏,有人看见一个女人张开双臂,像风一样地冲过了吊桥。红色的袖兜随风飘舞,那个女人叫了起来:     ‘变成风,变成风,我要变成山风!’    那个声音,不知不觉地变成了真正的风,即使身姿看不见了,可那声音还像笛声一样‘嗖——嗖——’地回响着……”    小夜的心一阵疼痛。     “后来……妈妈就真的变成了风吗……”    听她这么一嘟哝,奶奶点点头:     “小夜的妈妈确实变成了风。回到了山姥那里,变成了山风。她还常常会回到这里,来摇一摇通草的摇篮。这么一摇,摇篮里的小夜,就一个人开心地笑了。风啊,大概是在叫着小宝宝的名字吧,‘小夜!小夜’……”    小夜使劲儿地点点头。啊,这样的事现在也有啊,小夜想。只要一走进山里,风就会叫我,她总是这样想。    “后来呢?山姥的礼物呢?再也不送山栗子、竹笋了吗?”     “啊,这段日子渐渐地没有了,奶奶也好久没有山姥的消息了。不过,确实有山姥。山姥就住在大山里的什么地方,一直看着我们的宝温泉。小夜的妈妈变成风,从山姥的家来到这里,永远地看着小夜。”    小夜点点头,朝外面看去。雾一样的雨,还在无休无止地下个不停,远山笼罩着一片紫色的雾气之中。    “好啦,花豆煮熟了。”    奶奶直起身。    “煮熟啦、煮熟啦,差一点就煮焦了。”    奶奶把锅从火上搬了下来,打开锅盖,轻轻地夹起里面的豆子尝了尝。然后,给小夜盛了一小盘。    一边吃着煮熟了的花豆,小夜一边久久地想着山那边山姥的家和变成了风的妈妈的事情。
 
 
 


有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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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有风抚摩了她的脸庞,而这种感觉却比花豆还要甜。


有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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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洋读的是剪辑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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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楂  推荐
 
 
附歌:不老的传说


有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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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07《怀念到哭泣》     
 
 
1
  我常常记起第一次看见何若夕和女孩子在一起时的情形。
  那年,我14岁,读初二。何若夕18岁,读高三。
  那个黄昏落霞缤纷,非常的美。城市被陷在一种奇怪的色彩中,和往常有些不同。在离我们家不太远的一个路口,和很多个黄昏一样,我看到何若夕。那时我们读书的学校在相反的两个方向。经过了那个路口,有200米的路可以同行。
  我常常在那个路口碰到何若夕,我常常在那个路口等何若夕。虽然他不知道。
  那时我还太小,觉得年龄太过单薄,隐约的心事便藏得很深。
  何若夕16岁的时候已经长成非常高大的男生,声音也从沙哑到清澈,开始变得非常好听,没有青春痘,目光日渐明朗,气质日渐不凡。
  那时何若夕在我们家隔壁已经住了8年,我从6岁就开始认识他。
  我出生的年代注定了我不会有兄弟姐妹,但6岁以后我不再孤单。何若夕完全当我是妹妹。
  他12岁的时候,已经有点大男子主义,说话硬邦邦的。可是我喜欢他说:付海丫,快走。付海丫,吃东西别说话。付海丫,不许撕本子。付海丫,叫我哥哥……
  我喜欢他这样说话的口气,虽然从小到大,我始终叫他的名字。
  一直盼着长大,因为知道很多事,长大以后才能够实践,实施,实现。
  那天我快走到路口时开始磨磨蹭蹭,然后我就看到了何若夕的身影从相反的方向晃荡着逼近过来。很近很近的时候,他刹住了车子,长长的腿支在地上。他的身后,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孩子忽然闪了出来,吓了我一跳。
  我定定地看着她。
  我想她也许有18岁了。18岁的女孩目光依然清澈,但笑容已经有了我向往的那种妩媚,还有一头乌黑的长发。我承认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站在何若夕身边,很是融洽。
  我张了张嘴巴,又闭上。生生把何若夕的名字咽了回去。我的心里有不舒服的感觉,可是那种不舒服又说不出原因。
  付海丫,怎么还不回家?何若夕笑着说:是等我吧。
  才不是。我刚走到这里。我白了他一眼。我从来没有用那种眼光看过他,即使他很厉害的时候。
  何若夕回了一下头:这是海丫,我妹妹。
  女孩子冲我微笑,她说:你和若夕,你们的眼睛很像。
  我讨厌她叫他若夕。但是我没有戳穿何若夕的谎言。我想不管我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何若夕有女朋友的事实了。他那么高,已经可以恋爱了,但是我不可以。
  何若夕拍拍我的头说:快回去吧,但是不许乱说话。
  我蹬上脚踏车走掉,最后的200米,我骑得很快。等我到了楼前的转弯处再回头时,何若夕和那个女孩子,已经不见了。天很冷,呼出的气是白茫茫的颜色。我不知道那么冷的天,何若夕会带那个女孩去什么地方。
 
  2
  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在路口等到过何若夕。
  半年后,何若夕到杭州去上大学了。他走的时候送了我一顶很美的白色的帽子。我没有东西可以送他,买了很多邮票,装在一个信封里。我说:何若夕你要给我写信。
  何若夕说:好的好的,你要好好读书,考到北大去,给哥哥报仇。
  我笑了。那天在站台上,在很多人中间,我看到了那个黄昏看到的女孩,和何若夕登上了同一列火车。她穿了白色的裙子。何若夕很喜欢白色。
  他们走了。我想,他们带着他们的爱情,一同上路了。我跟着大人朝站台外面走去。我用那顶漂亮的白色的帽子遮挡着眼睛,遮挡着眼睛里那种叫做失落的东西。
  我还太年少,没有理由失落。
 
  3
  何若夕断断续续地写信给我,谈学校、城市、宿舍、大学生活。也许因为我的文字中,有一些年龄成熟的东西,他开始在信中提起那个女孩,他的爱情。于是我知道了,女孩叫沈丛。
  当初,何若夕是为了她放弃自己的愿望,陪沈丛去杭州的。
  沈丛喜欢那个被叫做天堂的城市,不喜欢北京的干燥和寒冷。
  何若夕瞒了所有人,甚至沈丛。他说:我不要在感情里搀杂别的成分。付海丫你懂吗?
  我懂。
  我已经过了16岁,读到高中,在何若夕曾经的学校。16岁时我个子停留在160公分上,没有再长高,但面容渐渐丰润,因为私下里读很多的书,心思也日渐饱满。
  我已经懂得很多事情,包括感情的种种。
  何若夕从来都不知道他的故事,是我成长中的一份心痛。虽然那份痛并不真的成熟和深刻。何若夕会频繁地把那份痛碰来碰去。我阻止不了他,我怕我阻止了他的倾诉会
  再也看不到他的信,更不能表达我在依旧青涩的年龄中的青涩爱情。
  可是谁会信呢?何若夕有了女朋友后,已经很自然地称自己为哥哥。
  他没有错,是时间错了吧。在很多看着何若夕信的晚上,我咬着下唇。我期待着长大,期待着被认可的那种长大。
 
  4
  何若夕的大学是5年。在那些漫长的寒暑假里,他偶尔回来。他开始打工,开始做一些别的事情。虽然隔得时间很长,但每次何若夕回来,对我的态度始终一样。在他眼里,我没有长高,没有长大,始终是那个习惯听命于他的小丫头。他可以在任何时候,揪我的头发,拍我的脸。
  我们在一起,从来不提及信中的任何问题。好像写信的是另外两个人。不知道怎么会那样的,也许是我的思维和我的年龄反差太大,他融合不到一起。
  可是始终都有信。
  在何若夕大四的冬天快要过去时,一封信里,我读出了他的沉闷和忧郁。他喜欢的女孩沈丛,离开了他。她用另一种方式融进了她喜欢的那个城市。她和一个地道的杭州男人恋爱了。
  那个男人,比何若夕成熟,有社会地位,有经济基础。何若夕说,是个不错的男人。
  看着信的时候,我的心有一种很久违的不舒适感。  
  我说,别伤心哥哥,面包会有的,爱情会有的。祝福她吧。她走了是因为她不是你的。
  我在给何若夕回那封信时,正在备战4个月后的高考。话很简单,我怕说多了,我不甘心。
  那是我惟一的一次,叫了他哥哥。
  何若夕的回信也短,他说,付海丫你始终让我有幸福感。我越来越觉得我们是亲人。即使爱情没有了,我还有你。
  我说,你永远都会有我。
  何若夕没有再回信。但我相信最后的一句话,他没有读懂真正的含义。
  4个月后,我胜利地走出考场,然后我拿到了想要的那份通知书。为了何若夕当年走时说过的那句话,我付出了成倍的努力。
  我希望何若夕可以回来送我。可是那年夏天,他没有回来。他和同学去了西藏。送我的,只是电话里仓促的声音。他说,爱死你了付海丫,真给哥哥争气。
  爱?界限分明!我知道他的爱是哪一种。我无话可说。
 
  5
  9月,我一个人孤单上路。在地图上,我看到北京和杭州之间的距离。可是我知道横亘在我们中间的,并不是数百公里距离的问题。
  我到学校不久,就收到何若夕的信。那时我们已经开始用E mail。
  他的语言充满热烈。西藏之行,除了心愿,他收获了新的爱情。  
  何若夕发过来了照片。西部的阳光把他那张英俊的脸晒成了健康的棕色。他的身边,一个略略瘦削的女孩,眉目纤细,并不很美,有种我所陌生的忧郁的气质。
  我看了3分钟。
  何若夕说,祝福我吧,亲爱的付海丫。你说对了,面包会有的,爱情会有的。
  我笑了笑。3分钟后把照片和信删除。在我18岁的时候,我学会了用微笑掩盖心情,而且做得很好,没有讲给任何人听。何若夕是这么多年来属于我一个人的秘密。只要还是秘密,我就不会用任何方式摊开。
  我害怕那种被摊开的伤害。
  何若夕的邮件时多时少,全看心情,看那个叫小絮的女子对爱情的态度。
  我不再频繁回信,不再发表见解,也不再保存何若夕的信。鼠标哗哗地滑到底,然后点击删除。太长的时间,伤心都成了一种习惯,习惯了也似乎就不再伤心。我学会了处理。
  学校真的是大,大得让人恐慌,美女和才子俱都如云。但付海丫也不是没有人追。一般地漂亮,书读得好,懂得含蓄的微笑,懂得沉默,不多事,当然被男生喜欢。
  有时候也会赴约,这样大的都市,有人陪着走一走不是不好。
  却始终爱不起来。何若夕的名字逐渐成为一个隐患,藏在我和异性同行的每一个路口。让我无奈,甚至没有抗争的力气,最后只得放弃。
  在我很长时间不回何若夕信的时候,他也会问我:付海丫你是不是恋爱了?他叫什么?多高?英俊否?哪种性格?你们一起走路时他会走在你的左边?右边?
  非常啰嗦。
  我俱不回答。实在是阴错阳差的愿望。何若夕拿我当了亲人,就此把我放到他的对岸。而我,却一直期待着有座桥,可以渡我过去。
  一直都没有出现。那座桥放在何若夕心里,他不肯。我没有办法。于是日子过得看似很好,却始终没有着落。
  然后,何若夕毕业了。他在毕业时失去了他的新的爱情。他那忧郁的女孩小絮,坚持要去很
  北的北方。那是个太冷的城市。何若夕犹豫了。他也是家里惟一的孩子,他想回家。对何若夕这次爱情的结果,我没有发表任何见解。我只是盼着快点放假,何若夕回去了。那是一座属于我们的城市。
 
  6
  何若夕的面容,没有被感情伤害的任何痕迹。他已经成熟。
  依旧当我只有6岁,拍我的脸,扯我很短的头发。我开始抗议。何若夕笑我,当自己长大了是不是。他说:告诉你付海丫,你这辈子再长也还是我妹妹。在我眼里,你只有6岁。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的方向,已经错得不可救药。
  何若夕很快聘到一家银行工作,他学了5年金融。爱情没有耽搁他的学业。26岁的何若夕已经晓得爱江山也爱美人,开始为事业打拼。
  我自动退避三舍,早早回了北京,学当年的何若夕,到处打工为自己赚点零花钱。
  隔很久没有何若夕的消息。偶尔有,也非常短暂。习惯的叮嘱,然后对自己简单的交代。我的心在沉默的接受中愈发茫然。我觉得我和何若夕,已经走得越来越远。
  何若夕突然给我打电话的那天晚上,因为是周末,宿舍里没有别的人在。我在翻看一本亦舒的旧书,书名叫做《圆舞》,讲述一场没有结局的爱情。我想我和何若夕之间,也许同样是会错了意,所以也没有结局。
  没有想到电话是打给我的。那时候我已经没有人约,喜欢我的男生已经失去耐性。
  竟是何若夕。
  付海丫你回来看看我吧。何若夕说:我不太好,我很不好。
  好。我马上就回去。
  挂断电话。我换上衣服冲出门去。我知道两个小时后有惟一的一次班机飞往我们的城市。
  那是我第一次坐飞机。为了何若夕的那句话,我花掉了一个暑假辛苦挣来的所有积蓄。
  3个小时后,在机场我打通了何若夕的电话,已经是晚上11点45分。何若夕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机场。他看着我,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一分钟的对视,何若夕伸手,将我拥入怀中。
  付海丫,我这辈子都不要失去你。你要永远做我的亲人,我不许你反悔。
  在何若夕怀中,我的心痛得模糊不清,却没有停止。我知道不管我做什么,都越不过我想要越的那个距离。何若夕对我的爱,已成定局。
  温暖而致命。
 
  7
  那天晚上我去了何若夕的公寓。很大的一间房子,地上有凌乱的书和CD,墙壁上惟一的装饰是一个女子的黑白照片。我没有去看她的面容。这一次,我拒绝再看。
  只是这次,何若夕的心事不为爱情。因为没有真实的经验,负责的一批贷款出了纰漏。若要承担责任,何若夕不知道会如何。
  他笑着同我说,我这一辈子,可能都将陷在沉重的债务里。
  他没有告诉我墙壁上的女子是谁。
  会好的。我捧着何若夕为我倒的水安慰他。我说会好的,相信我,一定不会有事。
  付海丫,我没有想到你真的会回来看我。这样快。
  我笑。我害怕你会自杀。你从来没有那样说过话,而且,我说我想趁机坐坐飞机,反正你有钱,可以给我报销,谁知道……
  何若夕揉揉我的头发,说:就算我一文不名,飞机票还是要给你报的。而且还要让你坐着飞机回去。我永远不会委屈你的,付海丫。
  我再次笑了,没有心肺一样,咯咯地笑。那样笑的时候,我看不到我的心。
  在家里住了6天。破例撒谎请了一次假,常常陪着何若夕,但不晓得为什么,他生活中占了主角的那个女子,我始终没有见到。
  6天后,何若夕的事情得到圆满解决。他送我一张回程机票。他说:付海丫你简直是我的福星,是你带来了转机,带来了好运气。
  你说过,我们是亲人。我第一次用他的话解释了我对他的态度。我那样不甘,可是我没有办法。在等候的时间里,我记起那天晚上他的拥抱。那是这么多年来我们最最靠近的一次,惟一的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
  我回到学校两个月后,何若夕结婚了,新娘是他墙壁上那个我没有看清楚面容的女子。
  他说:她很适合做妻子,而我,也应该结婚了。
  我不知道这样算怎么回事,也没有回去参加何若夕的婚礼,虽然那时候,学校已经放假。
  何若夕打电话给我,在新婚的晚上。他说,因为你没有来,这个婚礼,我终有遗憾。
  我祝福你了。我说,有祝福就够了。
  我爱你付海丫。
  我也爱你,何若夕。
  只是他依然不知道,我们的爱,是不一样的,始终不一样。
 
  8
  一年后,我离开学校,留在北京。我找不到回归的理由,只能在外面漂着。
  听朋友说,何若夕有了一个女儿。再听朋友说,何若夕好像并不幸福,开始在外面喝酒,晚上很晚也不回家。
  继续听朋友说,何若夕好像在外面有情人,不固定。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事业有成,妻子如玉,女儿如花,可是他却越来越不快乐。
  我疑心那个朋友知道我对何若夕的感情,那时候,我们住得都很近。
  我没有态度。我找了份非常繁忙的工作,到一家小报做记者,每天不停地跑,不停地跑。
  何若夕却突然在夏天来看我。这个夏天,因为一种叫非典的疾病,北京几乎成为封闭之城。
  何若夕却跑来了。
  不过两年的时间,他改变很多,几乎是我陌生的沉郁的眼神。
  一见到我,他就质问:付海丫,你竟然两年都没有去看我,你竟然8个月没有一点音信给我。付海丫,就算你恋爱了结婚了也不能不要亲人。
  我看着他。我说,亲人放在心里就可以了,何若夕,我只希望你过得好。
  可是我不好。付海丫,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我爱过很多女孩子,也被很多女孩子爱那个人。我已经30岁,可是我,忽然发现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叹了一口气,暗地里。何若夕,我知道他想找的那个人,一定是我。可是我们太近了,他始终看不到。他不相信,直到这一刻,他依然被蒙在鼓里。
  而我们,已经错过了可以爱的时间。
  我请何若夕吃了三顿饭,这是我最后能够爱他的方式了。我无法回答,他这一生到底还能不能找到他的爱情,我亦无力回答。即使现在何若夕肯渡我,也已经太晚了。3天前,我收下了一个男人的戒指。他很爱我,很懂得爱和照顾。
  在何若夕感情的对岸,我只能面对我的生活。
 
  9
  何若夕回去后,我换掉了电话和所有联系方式。我早已没有回头的路。但是我知道,我知道有一天,何若夕还会想起我来。那天或许有很好的暖紫色的阳光,或许细雨绵长,或许漫天雪花。他像以往一样想起我,他站在那里,没有任何防备,他会哭的……因为爱情感觉的差错,这将是我们最终注定的结局——怀念到哭泣。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12-7 23:31:17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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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小麦”推荐
 
附歌:陶子《最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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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14《花椒娃娃》
 

 
 
花椒娃娃住在花椒树里。虽说穿着绿色的粗布和服,光着脚丫,头发又是乱蓬蓬的,但却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   
 
那棵花椒树,长在一个穷苦农民的田当中。   
 
“这树也太碍事了吧,砍了吧?”穷苦农民说。   
 
“是啊,要是没有这棵树,还可以再多种一点青菜呢!”穷苦农民的妻子回答道。   
 
“可是娘,要是把树给砍了,那不就吃不到凉拌嫩芽了吗?”说这话的是他们那个叫做铃菜的女儿。   
 
“就是就是。”妻子点了点头。“那实在是太好吃了啊!”   
 
是啊。花椒的新叶,会给春天的菜天上一股特别好闻的香味。不过,铃菜其实并不是真的想吃凉拌嫩芽才说这话的,她是怕砍了树,花椒娃娃就死了。   
 
花椒树下面,紫苜蓿铺成了一片小小的地毯。那里,就是铃菜游戏的地方。铃菜总是铺上一块绽了线的草席,把空瓶子、空罐头盒、缺了口的盘子排列到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游戏的伙伴,是茶店的三太郎。这个男孩子,不是欢天喜地地当铃菜的客人,就是当“爸爸”,有时还会玩上一整天。   
 
花椒的新叶一搁到了白色的盘子上,就变成了美丽的鱼,就变成了香气扑鼻的绿色的米饭。   
 
“可是,就没有别的菜吗?总是叶子也太没意思了!”一天,铃菜晃了晃短发,这样说道。然后,她就凑到了三太郎的耳朵边上,悄悄地耳语道:“喂,菠菜怎么样?”   
 
两个人的周围,就是菠菜田。三太郎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身边那深绿色的锯齿形的叶子,在风中摇晃着。要是把它跺碎了,配上蒲公英煎鸡蛋,那可是一道相当漂亮的菜啊!   
 
三太郎点了点头。“拔一片吧”   
 
“可是……你爹不会发火吗?”   
 
“没事。这会儿他正背对着我们哪!”   
 
铃菜的爸爸正在一个稍远的地方,背对着他们在干活。   
 
“快,快!”铃菜催促到。   
 
于是,三太郎就伸出手去拔了一片,想不到,竟拔出来一整棵!铃菜把它接了过来,放到了一块小小的切菜板的边上。   “干什么!”这时候,传来了吓人的吼声。铃菜的爸爸转过脸来,一张脸可怕得要命。   
 
“逃呀!”三太郎叫到。   
 
两人嗖地一窜而起,像兔子似的跑了起来。窄窄的田间小道上,两个人排成一列,“吧嗒吧嗒”不停地跑着,不一会儿,就跑到了巴士站前头一个小小的茶店。那儿,三太郎的妈妈把和服的长袖用带子系到了身后,正在起劲地做丸子。   
 
“啊——呀!”   “啊——呀!”   
 
两个人怪声怪气地叫着,一坐到茶店的椅子上,就一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一边吃起刚出锅的甜丸子来了。   
 
再说那边目送着两个人的背影渐渐远去的铃菜爸爸,说了声“这两个孩子”,正要接着干活,从不可能有人的花椒树下,传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猛一回头,天呀,花椒娃娃正一个人端端正正地坐在草席上,在剁菠菜那红色的根。   
 
“哎?”铃菜爸爸眨巴着眼睛,“你是谁呀?”   
 
花椒娃娃冲他吐出了红舌头。   
 
花椒娃娃喜欢小布袋。所以铃菜玩小布袋的时候,她总是在树上看着,一个人没意思,两个人一起去吧, 望不到头的,马兰头和蒲公英。    
 
妹妹喜欢的,紫罗兰花,油菜花开了,温柔的蝴蝶,九是米店,十是打招呼。(译注,这是一首数数歌)      
 
铃菜唱了一遍又一遍。一共只有五个小布袋,可到了铃菜那两只小手里,看上去就像是有十个、二十个似的。花椒娃娃觉得好玩极了。   
 
阳光下,铃菜鼓起圆圆的小脸蛋,入迷地扔着小布袋。     
 
一个人没意思,两个人一起去吧,    
 
望不到头的,马兰头和蒲公英。   
 
可是,明明没有刮风,铃菜的小布袋不知为什么突然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而且,掉到草席上的小布袋,只有四个。怎么数,也是少了一个。铃菜向四周看去,“挂在树上了吧?” 她抬头朝花椒树上看去。可树上只有小小的新叶闪烁着晶莹的光。
 
 
这样的事,发生了好几次。   
 
“真拿你这孩子没办法,缝几个你丢几个!” 妈妈嘟囔归嘟囔,还是又给她缝了新的小布袋。小布袋是用各种各样的碎布拼成的,里头装了一把小豆。“这回可要当心啊!” 被这么一说,铃菜顿时就又无精打采了,她琢磨开了:(怎么会没了呢?)她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是花椒娃娃干的啊!      
 
黄昏。   
 
花椒娃娃坐在一个人也没有的菠菜田的正当中。沐浴着红色的夕阳,五颜六色的小布袋上下飞舞。    
 
一个人没意思,两个人一起去吧,    
 
望不到头的,马兰头和蒲公英。妹妹喜欢的,紫罗兰花,油菜花开了,温柔的蝴蝶, 这歌声,与铃菜的像极了。还有那抛接小布袋的手的动作,也和铃菜的一模一样。   
 
一天偷一个,花椒娃娃已经有十个、二十个小布袋了。花椒娃娃把它们都小心地藏到了一个秘密的地方。      
 
有一天,花椒娃娃到三太郎的茶店里来了。她坐到细细长长的木椅上,叫道:“请来一盘丸子。”   
 
因为这声音太像铃菜了,在里面忙着煮小豆的三太郎妈妈就对三太郎说道:“铃菜来吃丸子了,你给她端过去。”   
 
“哎?真的吗?”   三太郎蹦了起来。他盛了满满一盘丸子,欢欣雀跃地冲进了店里。   
 
“欢迎——”   
 
可笑嘻嘻的三太郎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小小的女孩,穿着绿色的和服,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   
 
“你是谁呀?”三太郎愣住了,他问。   
 
想不到,花椒娃娃冲他鞠了一个躬。   
 
于是,三太郎就想:(啊,是邻村的孩子吧?一定是坐巴士来的。妈妈去办事了,让她等在这里。这种事常有的啊。)   
 
三太郎笑了,把盘子小心地放到了女孩子的面前。想不到,花椒娃娃又冲他鞠了一个躬,就香甜地吃了起来。   
 
可是,三太郎的目光稍稍离开了那么一会儿,这个怪怪的客人就从店里消失了。吃得干干净净的盘子上面,落着小小的绿树叶。      
 
第二天,三太郎对铃菜说了这事。   
 
“哎呀!那肯定是花椒娃娃!”铃菜说,“花椒娃娃经常这样恶作剧的。三太郎,你被骗嘴吃了,哈哈。”铃菜笑弯了腰。   
 
三太郎有点不开心了:“你那么说,可是铃菜,你见过花椒娃娃吗?”   
 
“……”铃菜摇了摇头。   
 
“这不得了,连见都没见过,你怎么知道?”   
 
“你说花椒娃娃穿着绿和服?”   
 
“哈哈,那是我瞎说的。花椒娃娃是一股绿色的烟雾。她怎么会打扮成人样子?”   
 
两个人这样说了好久、好久。      
 
日子慢吞吞地过去了。山也好,田也好,还是过去那个老样子,可是孩子们却长大了。   
 
三太郎、铃菜也长成了大人。三太郎长成了一个俊小伙子,铃菜长成了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于是,村人们就想开了。(铃菜早晚是要成为茶店的媳妇了) 再说那个花椒娃娃,她也长成了一个大人了。个子一天天长高,绿色的和服一天天短了起来。到了完全长成了大人的那一天,人眼突然就看不见她的身子了。这是因为树精一长大成人,身子就变得完全透明了。   
 
花椒娃娃变成了淡绿色的光。   
 
可是,花椒娃娃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变化,以为自己还是个女孩子的样子,什么地方都能去呢。就连成为了大人这件事,她也不是很明白。 (我又想吃丸子了……)其实,是花椒娃娃有点喜欢上茶店的三太郎了。(想成为朋友啊,送点什么 礼物好呢?)   
 
春天一个烟霭弥漫的黄昏,花椒娃娃哼了起来:    
 
一个人没意思,两个人一起去吧,望不到头的,马兰头和蒲公英。  
 
  ……   
 
这样有一天,一辆巴士停在了茶店前面,从车上下来一个陌生的大婶。这个和服外面罩了一件黑色外褂,手上拎着一个塑料手提包的大婶,毫无顾忌地走进茶店,打听起铃菜的家来了。三太郎朝碧绿的麦田对面一指,那里露出草房子的一个尖。 “从没见过这个人,谁呢?”    
 
瞅着她背后的身影,茶店里的客人悄声说道。   
 
“管她呢!”三太郎没有好气地答道。不过,他有点明白过来了,那个大婶,大概是来给铃菜说媒的媒婆吧?他早就知道这事迟早是会发生的。   
 
后面的几天里,三太郎又看见那个大婶下了巴士,匆匆忙忙地去了铃菜家好几次。每看见一次,三太郎的心头就会一沉,充满了悲哀。
 
渐渐地,铃菜不再来茶店了。即使是在路上碰到了,也会突然低下头……   “铃菜要嫁人了。”   “是邻村的一个大富豪、”   “是一个光谷仓就有二十座的大户人家啊!”   “不得了啊!”   “那姑娘是个美人嘛!”   
 
 
不知不觉地,这样的传闻就在村子里流传开来了。三太郎用两手捂住耳朵,呆呆地瞅着远山。(铃菜这回要变成一个有钱人了。)   
 
与此相反,三太郎家却一天比一天贫穷下来了。母亲的身体急剧衰弱,自从三太郎接手茶店以来,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边上又开出一家新店,客人都被抢了过去;一场暴风雨,把屋顶也给刮走了……加上三太郎又不会做生意。这一阵子,连做丸子用的小豆,也买不起了。终于有那么一天,茶店的特产丸子再也不见了。   
 
春天,村子被温柔的新叶裹住了。   “新娘子过来了。”    孩子们欢闹的声音,在村道上回响着。新娘子要骑马去邻村了。马上栓着一个大大的铃铛,她那丁零丁零的声音,从老远老远的地方传了过来。新娘子要从茶店前头经过,然后穿过白色的土路,消失在那座发黑的大山后面。   
 
三太郎也挤在厚厚的人墙中,目送着新娘子的队伍。   
 
新娘子低着头,脸被白面红里的头纱给遮住了,看不大清楚。不过,穿着美丽的和服的铃菜,就宛如一个偶人。   
 
“铃菜!”   
 
三太郎悄悄地喊了一声。可是,盛装的新娘子连看也没朝这边看一眼。他不由得悲伤起来,不知为什么,这队伍仿佛就是下雨天的月亮的队伍似的,走了过去。远去的铃声,永远地留在了太郎的耳畔。   
 
花椒娃娃在人群中,一直盯着太郎。 “三太郎!”   花椒娃娃叫了好几声,可太郎光顾得踮起脚尖看新娘子去了,头一次也没回过。   
 
“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花椒娃娃无精打采地回家了。她一点都不知道,别人已经看不到自己的身子了。然后,三太郎也叹了一口气,回茶店了。   
 
就是那天晚上的事情。   
 
有人“咚咚”地敲响了茶店的门。   
 
“谁呀?”三太郎问道。   
 
“三太郎”一个轻轻的声音。   
 
三太郎吃了一惊,因为这太象铃菜的声音了。   
 
现在怎么会?那个女孩已经去了遥远的地方……三太郎又一次竖起了耳朵。   
 
“三太郎,三太郎。”   
 
三太郎的手哆嗦着,悄悄地打开了门。  
 
迷迷蒙蒙的春风和白色的月光一起吹了进来。外面一个人也没有。被月光一照,四下里呈现出一种淡淡的、不可思议的绿色。   
 
“谁呀?”三太郎用嘶哑的声音又问了一遍。然后,目光一下子落在了地上,只见脚下搁着一个箱子。他蹲了下来,一看,箱子里装的竟是一大堆小布袋!五颜六色的小布袋,就像温柔的水果一样,静静地躺在里面。三太郎就那么蹲着,伸手拿起来一个。这布怎么这么眼熟啊,啊啊,这不是从前铃菜和服的花纹么……  (哎哎?)   
 
三太郎怔住了,再次把头抬了起来。不知是从什么地方,远远地,远远地飘来的铃菜那清脆的歌声……不,也许是精神的作用吧?   
 
一看到这满满一箱子小布袋,三太郎的妈妈眼睛都放光了:“啊啊,这一定是福神赐给我们的啊!”   
 
“……”   
 
三太郎目瞪口呆地看着妈妈。妈妈拿起一个红色的小布袋,放到了手掌上。   
 
“瞧吧,这里头一定塞满了小豆!”妈妈的脸,焕发出一种异样的红光。   
 
“好了,把它们全都拆开,把小豆倒出来吧!隔了这么些日子,让我再做一次丸子吧!”   
 
妈妈把和服的长袖用带子系到身后,取来了剪子。   
 
不出所料,小布袋里塞满了鲜红的小豆。   
 
妈妈煮起小豆来了。三太郎再用一把旧的研磨杵把它们磨碎。许久没有这么快乐地干活了,他们一直干到天亮。    
 
**************    * 有丸子卖 *    **************   
 
白纸黑字,贴在了茶店的入口。   
 
“嘿,好久没有卖过了!”   
 
“去吃一盘子!”   等巴士的人们走进了店里。没多久,又换成了从巴士下来的乘客。中午来的是村公所的人,而到了傍晚,则是从田里收工回来的农民……   
 
茶店又像从前那样,不,比从前更加兴旺了。而且,最不可思议的是,那小豆不管怎么用,就是用不完。   
 
“这绝对是福神的礼物!”茶店老板娘说。   “兴许是吧。” 而这时儿子三太郎,正呆呆地眺望着村子尽头的那座大山。      
 
五月的雨,下了一天都没有停过。   
 
这天夜里,又有谁来敲门了。   
 
“三太郎,三太郎。”   
 
三太郎吃了一惊,就是那天的那个声音。   
 
“谁、谁呀?”   
 
咽了一口唾沫,三太郎正要开门,猛地冒出来这样一个念头:(这大概是谁在和我恶作剧吧?是狐狸,还是狸?要不是它们,就是小鬼或者河童了吧?)   
 
于是,三太郎就把嘴贴到了门上,突然大声喊道:   
 
“是谁在用铃菜的声音叫喊啊?那女孩已经去了遥远的地方呀!”   
 
听了这话,立在门外的花椒娃娃不由得大吃一惊。 (用铃菜的声音在叫?我是在用自己的声音在叫呀,我没有模仿铃菜呀。)   
 
可是,不管她怎么叫怎么敲,茶店的门就是不开。(那么宝贝的小布袋都送给你了……)   
 
花椒娃娃轻声嘀咕道。      
 
花椒娃娃一直蹲在茶店的前面。天亮了,雨停了,四下里变得明亮起来了。花椒娃娃的心,像碾碎了的花。   
 
不久,被早上的光一照,被雨淋湿了的树木发出了耀眼的光芒。直到这个时候,花椒娃娃才头一次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经完全变成透明的了。 (为什么?什么时候?)   
 
因为惊吓过度,花椒娃娃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身子一下子变轻了,她觉得自己随时随地都会呼地一下飘起来。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这时,吹过一阵小风。   (啊啊,我能乘风而去了。)   
 
花椒娃娃突然这样想。随后,她就站了起来,稍稍跷了跷脚……只是这样一个动作,花椒娃娃就已经轻轻地乘风飘了起来。   
 
风向南方吹去。越过大山,越过一个个村庄,一直向大海吹去。   风说:“要去很远的地方哟,途中可下不来了哟。你还去吗?”   
 
“嗯,我想走的远远的。”花椒娃娃强忍悲伤,笑着答道。   风点了点头,带着花椒娃娃沙沙地跑远了。      
 
后来,花椒娃娃再也没有回来过。   
 
铃菜家的那棵花椒树,不久就枯死了。   
 
“这棵树,到底还是枯死了。”农民说。 “那不是正好吗?先前你不是还嫌它碍事吗?”他妻子说。   
 
枯死的花椒树被掘了出来,扔到了路边。剩下的,是一片碧绿碧绿的菠菜田了。      
 
茶店三太郎的妈妈发现了这棵被扔到一边的树,停住了脚步。   
 
“喔唷,这不是花椒树吗?我拿一段,做个好东西吧!”   他连忙返了回去,拿来了锯子,锯下一段带刺的树干,然后又匆匆地回到了茶店。   “三太郎,我找到好东西了哟!有新的研磨杵了哟!”她叫了起来。   
 
就这样,花椒树最后变成了一根研磨杵。   
 
研磨杵一天又一天地磨着小豆。此外,它还磨芝麻、磨酱,有时它还被用来代替擀面杖,把揉好的面擀成薄薄的一片。而每当这个时候,研磨杵就会唱起歌来。   
 
也许,从研钵底下诞生的这稚气的童谣,是乘风而去的花椒娃娃的遥远的歌声。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12-14 23:30:10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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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日文歌,女生独唱
 
 
你真扎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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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1《白鹦鹉的森林》
 
 
(一)
思达娥宝石店的门,是自动门。只要站到它面前,不要一秒钟,擦得闪闪发亮的玻璃门就会“刷”的一声打开。当你走进去,站在那棵巨大的盆栽橡胶树上的白鹦鹉,就会用一种奇妙的声音喊道: “你好!” 就为了见这只鹦鹉,水绘每天都要到思达娥宝石店来。这是一家印度人开的店,所以,这只白鹦鹉是从印度带来的鸟吧。除了鸟冠是黄色的以外,它的整个身子都是雪白雪白的,雪白得叫人眩目。 从早到晚,白鹦鹉就站在橡胶树上。一对蓝眼圈里的眼睛炯炯闪亮,门一开,就会机械地叫道:“你好,你好!” “你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 水绘仰起脸问道。 可鹦鹉默默无声什么也没有回答。 “喂,你什么时候吃饭啊?” 水绘轻轻地碰了一下它那长长的尾巴。摸上去,就宛如天鹅绒的布料一般光滑。那手感,和摸在她那只心爱的名叫“咪”的猫身上时一样。 咪也是一只洁白如雪的猫。 是水绘把它养大的。从它刚一呱呱坠地、眼睛还没有睁开时,水绘就开始一口一口地喂它牛奶了。宠爱得是不能再宠爱了,就像妹妹一样。 水绘,还有咪,就是在附近一幢公寓的十楼长大的。她们常常一起到思达娥宝石店来看鹦鹉。好久好久以来,水绘就想悄悄地教这只鹦鹉一个词儿了。 那是一个人的名字。是水绘连一次面也未见过的姐姐的名字。就在水绘出生前夕,她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去了一个远远的、谁也看不见的国度。那大概是天的尽头、地的深处吧? “这是水绘的姐姐啊!” 有一天早上,给佛像上完茶,妈妈突然这样说道。水绘是不会忘记的,佛龛里面是一个她不认识的女孩子的照片。女孩穿着一件水珠模样的连衣裙,笑吟吟地望着远方。这是一个比水绘还要小的女孩。 “还是这么大一个孩子的时候,死了……”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水绘的心怦怦地跳个不停,她勉强才听到了这只言片语。 我竟会有一个姐姐…… 那天之后,水绘不止一次地想起这件事来。而每当这个时候,都会觉得有一股暖融融的东西,从心底汩汩地涌上来。那是一种近似于金木犀花的味道。 我想见姐姐。不行,就写封信试一试。 一天,水绘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可是,究竟把信投进什么地方的邮筒才行呢?记不清是听谁讲过了,说是我们这个世界能去死去了的人的国度的,仅有鸟。鸟是来往于黄泉国的使者。当水绘在思达娥宝石店里发现了那只白鹦鹉时,她猛地一怔,心都揪疼起来了。 鸟是鸟,可它是能说话的鸟啊! 而且它还又大又白。水绘想,这只鸟,是一定知道那个神秘的国度的了。托这只鹦鹉给姐姐捎封信吧?水绘认真地思忖起来。 她在想信里写些什么。 爸爸和妈妈的事、小猫咪的事,让人嫌恶的老师的事,还有那个红色的戒指。前一阵子,水绘买了两个像极了红宝石的戒指。她打算再添上一句,如果姐姐喜欢戒指的话,就送一只给姐姐。一想到姐姐在那另外一个国度,戴着一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戒指,水绘的心,就溢满了金木犀花的花香。 “夏子姐姐。” 今天,水绘又在鹦鹉面前,张大了嘴巴教道。 从开始教它这个词儿起,已经过去两个星期了。然而不管她怎么教,鹦鹉就是眼睛黑白一翻,怪声怪气地叫上一句: “你好!” 小猫咪于是就像责怪它似的,“喵——”地叫一声。连咪都把这个词记牢了,鹦鹉怎么就记不住呢? “好不好?说夏子姐姐,夏子姐姐!” 水绘再一次放大嗓门的时候,背后不知是谁在模仿她: “夏子、姐姐!” 一个低沉的声音。 谁!水绘吃了一惊,扭头一看,就在身后近在咫尺的地方,站着一位肤色黝黑的印度人。他的腿长得叫人咂舌,褐色的脸,就仿佛是雕刻出来的一样。恐怕是这家店里的人吧?是这只鹦鹉的主人吧?水绘不由得下意识地抱紧了咪,连连后退了几步。 印度人用极其流畅的日语说道: “这只鸟啊,只听喂它吃的人的话!” “吃的,喂它什么吃的呢?” 水绘怯生生地问。印度人掰着戴满戒指的手指,说:“树的果实呀、草的种子呀、水果呀、蜂蜜呀……” “嗨呀,还吃蜂蜜?” 水绘稍稍兴奋起来了。 “要是蜂蜜的话,我们家里就有啊!下次,我带来喂它。” “谢谢。” 印度人没有一丝笑意地谢了她。  (二) 然而,数天之后,当水绘捧着蜂蜜的瓶子来到宝石店的时候,那只鹦鹉不在了。 橡胶树上那朵绽开的白色的大花,不见了。 就在它的旁边,不知从何时起,那个印度人就像一个巨大的树雕似的,影影绰绰地伫立在那里。水绘一进来,印度人“嚓”地动了一下,接着,就用一张可怕得吓人的脸怒视着水绘。“鹦鹉呢?” 水绘与印度人,几乎是在同时这样叫了起来。随后,两道视线就撞到了一起。印度人的眸子好可怕。发火了,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水绘昂起头,昂得脖颈都疼了起来。 她死死地盯住那个印度人,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鹦鹉,在什么地方?” “在什么地方?” 是那个印度人的声音。这不简直就像是那只鹦鹉在反问一样吗? “我,不知道啊!” 印度人直截了当地、带着一种指责的口气这样说道: “是被你的猫给吃掉了吧?” “……” 水绘呆若木鸡地张大了嘴巴。 我的咪把鹦鹉吃了?猫怎么能把比自己身体还大的鸟吃掉呢……水绘不由得目瞪口呆。印度人仿佛是能把水绘的心看透似的,说:“猫吃只鹦鹉还不简单。” “就说人吧,还不是满不在乎地就把比自己不知大多少的牛呀、鲸呀吃掉了吗?而且,昨天羽毛就掉在了这里。” 印度人好像是要展示什么确凿无疑的证据似的,在水绘的面前,摊开了紧捏的右手。那只大手的手心上,是一根雪白的、被硬薅下来的羽毛。 “猫常干这样的事。因为鹦鹉的肉太好吃了!” 水绘剧烈地摇着脑袋。  “咪,从不干这样的事。” 是的呀。咪这种事根本就下不了手。它是一只非常、非常胆小的猫,许是从不大一点的一个小帽崽儿起,就在高楼上长大的缘故,偶尔带它去公园,放到地上,连土都会把它吓得一阵阵颤抖。真的,就是连条金鱼都没吃过。这样的咪,怎么能把那么大的鹦鹉…… 可是就在这时,水绘蓦地想起了咪在家里时的情景。这么说起来,咪这段时间还确实是有点萎靡不振。不要说牛奶了,连拌了干松鱼的饭也一口不沾,就蹲在阳台上。你喊它一声“咪——”,它嫌烦似的,只是把细细的眼睛张开一下,就再也不理不睬了。就仿佛在思索一件什么事情似的,纹丝不动。 咪是病了吗?真是吃了鹦鹉坏了肚子吗? 可是就在这时,水绘脑子里又冒出了另外一个想法:  “可是,说不定是逃走了啊!说不定,一个人,一个人飞向了某个遥远的地方!” 是哟。说不定,鹦鹉说不定是飞向了水绘姐姐住的那个遥远的国度。说不定,一直飞到了天上群星闪烁的地方。 然而,这回是那个印度人在摇头了: “它不会随便就飞走的。不是被谁吃了,就是被谁偷走了。” 印度人的眸子里射出了光。那眸子似乎在说: 不是你偷走了,就是你的猫吃了——  “那可是一只重要的鸟啊!没了它,以后、以后……” 印度人突然泣不成声了。然后,一对含泪的眼睛突然就忿忿地瞪住了水绘。 水绘不禁往后退了两三步,她以为印度人会扑过来抓她,就背对着门,一步一步地向自动门的地方退去。“咔嚓”,背后响起了自动门打开了的声音。她一转身,调过头,就跳到外面跑了起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边跑,水绘一边想,我再也不会、再也不会到那个地方去了,我不会第二次站到那扇自动门前了! (三) 可是,在那以后还不到十天,水绘又一次来到了思达娥宝石店前面。 她脸色惨白,哽咽着扭动着身子。 自从那件事之后,没几天,咪就不见了。简直就像是被擦掉了一样,不知去向了。那天黄昏,水绘放学回家来,就没见到咪的影子。  “怪事,方才还在阳台上哪!” 妈妈说道。水绘紧闭着嘴,冲出了家门,她问每一个碰到的人:  “看见我们家的咪吗?”  “看见白猫了吗?” 水绘问遍了在公寓的楼梯上、走廊上和电梯里碰到的每一个人,可所有的人都只是摇头。 夕阳西沉了,天上飘起了冷飕飕的雨丝,可咪还是没有归来。第二天,第三天,依然没有回来。水绘呜咽着呜咽着睡着了。从那以后,她每天晚上都梦见那个印度人。 在梦里,印度人总是抱着咪。他总是喂咪鹦鹉吃的东西,不是草籽,就是米粒或是树的种子。  “咪不吃这种东西哟!”听水绘这么一说,印度人露出了狡黠的微笑,他说:“我不是在喂猫,我是在喂猫肚子里面的鹦鹉哪。” 是那个人。 半夜里水绘蓦地一下坐了起来。 是那个人把咪藏了起来!为了替鹦鹉复仇,把咪给抓走啦! 可是,那个人怎么会知道我们家……又是用了什么法子,把咪给引诱出来的呢…… 窗帘的缝隙里,有一颗星斗闪烁了一下。就是在这一刹那间,水绘一下子明白过来,那个印度人或许是一位魔术师。要真是魔术师的话,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锁在屋子里的猫给引诱出来了吗?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只猫带走了吧? 一定要找回来!无论如何也要去把咪救回来…… 战战兢兢地迈了一步,水绘走进了思达娥宝石店。她悄悄地朝里面窥视,目光从橡胶树的阴影一直移到了店堂中央。 宝石店里很空,只有一位年轻的店员在擦拭着玻璃柜子。悬在墙上金色大挂钟,咔哒咔哒,一丝不苟地走着。 不见那个印度人。 水绘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她是在呼唤咪,是打算呼唤不知被关在了店里的什么地方的咪。 怎么样呢?就在一个近在咫尺的地方,猫叫了一声。“喵——”就一声,简直就像是在撒谎一样。就在橡胶树的后面一点点的地方。 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闹着玩的声音。但这个声音确实是咪。 水绘迫不及待地绕到了那盆橡胶树的后面。就在橡胶树与墙壁之间那么一块窄窄的地方,她发现了一条通往地下的窄窄的楼梯,它张着四方形的大口,黑乎乎的。 她想象不出来,如果走下去,会走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方。猫的叫声,就是从下面一个深深的地方传上来的,叫得很惨。 水绘对着楼梯下面,低低地唤道: “咪——” 可是,并不见咪上来。它的叫声更加凄惨了,听得出,它是在呼唤水绘。 水绘小心翼翼地在楼梯上迈了两三步。楼梯下黑漆漆一片,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好像有一座谜一样的仓库深陷在地底下似的。  “咪,过来!” 就在这时,有一团白色的东西在下面深不可测的地方闪了一下。就是猫的形状。 只有咪自己。没有谁抓住它。既然这样,它为什么不上来呢?  “叫你过来哪!” 一边这样说,水绘又在楼梯上下了几步。可咪也下了两三步,直盯盯地仰头望着水绘,简直就好像是在说:请跟我来。就这个样子,水绘跟在咪的后面,下到了相当深的地方。楼梯在一个小平台处改变了方向。下了二十级,又改变了方向,再下二十级,又变了方向,就这样曲曲弯弯,没完没了地持续下去。咪的脚步渐渐加快了,很快,就像是从坡上滚下来的一个白球一般快了。不知不觉,水绘跟在咪的后面忘我地追赶起来。 尽管如此,地下却什么也没有。没有房间,也没有仓库。楼梯一级接一级地向下延伸下去。黑暗变得又细又浓,向地心长驱直入。 现在,水绘什么也不想,连那个让人害怕的印度人也忘到了脑后。只是跟在咪的后面紧追不舍,除此之外什么也顾不上想了。咪不时地会停下来,回过头,悄悄地仰头瞥水绘一眼。随后,便又像白球一样地滚下楼梯。 跑了有多远呢?已经下到了地下五十层了吧,正这样想着,咪突然停住了,望向这边,头一次发出了“喵”的一声叫。两只眼睛,闪烁出黄玉一样的光芒。水绘追上去,总算,总算是把它抱了起来。她用脸贴住了它,咪大口大口地喘着热气。  “你藏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找你找得够呛!” 咪在水绘的怀里突然喊了起来:  “你好——” 是人的话。还是鹦鹉的声音。 水绘吃了一惊,“扑通”一声,不由自主地把猫掉到了脚下。 果然是这样,真像印度人说的那样…… 水绘哆嗦起来,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啊呀,讨厌讨厌,咪竟然吃了鹦鹉。 就在这时。 黑暗深处倏地一亮。笔直的下方,看得见一片不可思议的白颜色的森林。那亮光,究竟是积雪的反光呢,还是怒放的樱花泛出的微光呢…… 蓦地,水绘的心中有一盏灯点燃了。
说不定,那里就是那个国度吧?夏子姐姐就等在那里吧? 啊啊,一定是的。咪吃了鹦鹉,就拥有了鹦鹉的一种神奇的力量,把水绘引到了地下之国。 转眼之间,水绘的胸中就充满了一股闯入未知世界的喜悦。这种心情,还是前年夏天才有过。和爸爸妈妈一起去大海,面对奔涌而来的海浪,当三个人手拉手,在漫过来的水中奔跑时,那种快感…… 水绘不顾一切地冲下楼梯,欢快地向那片不可思议的光亮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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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这是一片大森林。藤缠蔓绕,一株株老树遮天蔽日。树枝上开满了一簇簇白颜色的花……不,凑近一瞧,那竟不是花而是鸟。 天哦,是群白色的鹦鹉。 森林中,栖满了白色的鹦鹉,简直就好像是点起了无数盏纸罩蜡灯。不论是哪一只鹦鹉,都悠悠地抖动着长长的尾巴,嘴里奇怪地自言自语着。像什么:  “你好!”  “后来怎么样?”  “身体健康!” 还不止是这些。竖耳聆听,森林中是一个各种各样的语言的涡流了。有外国话,还有根本就听不明白的招呼声和断断续续的歌声。 一株树下坐着一个人,各人以各人的姿势侧耳倾听着自己那株树上的鹦鹉发出的声音。鹦鹉的数目,每株树上不一样。有的树上挤满了鹦鹉,数都数不清,也有的树上连一只鹦鹉都没有。没有鸟的树下面的人,一副落寞的样子。 咪在树与树之间熟练地穿行着,在一株树前,突然站住了。 那株树下坐着一个女孩。那女孩穿着一条带水珠图案的连衣裙,眺望着远方。 没错,是那个人哟!  “夏子姐姐!” 水绘激动得几乎是热泪盈眶了,向姐姐坐着的那株树扑去。 夏子姐姐有一头美丽的长发,侧脸看上去,不知什么地方长得有点像妈妈。但怎么看,她都更像是一个小孩子,是水绘的妹妹。水绘稍稍迟疑了片刻,才恍若梦里似的点点头:啊啊,她是在比我还小的时候死的呀。 水绘在夏子姐姐的一边蹲下来。咪凑了过来,叫了一声:  “你好!” 夏子姐姐看见水绘,微微一笑,就好像是特意在这里等着水绘的到来似的。 水绘欢快地叫道:  “我,是你的妹妹啊!我叫水绘啊。”  “我知道啊。” 夏子姐姐开心地点了点头。  “你的故事,从爸爸的鹦鹉嘴里不知听过多少遍了。”  “爸爸的鹦鹉?” 水绘瞠目结舌地愣在那里了。这时,有一只白色的鹦鹉从黑暗的遥远的彼岸飞了过来,落在了夏子姐姐的肩上。 接着,就“夏子、夏子”一连串地叫了起来。 夏子姐姐把鹦鹉抱到了膝头上,说:“这只鹦鹉,是妈妈的使者啊。” 水绘吃了一惊,夏子姐姐朝树枝上一指,欢快地说道:“顶上那只,是爸爸的使者;睡在那边树枝上的那只,是乡下爷爷的鹦鹉。它下面,看呀,就是这会儿转向对面的那一只,是奶奶的鹦鹉。这株树上的鸟,没有一只例外,全是另一个国度里思念我的人们的使者啊……”  “……” 水绘直到现在才知道,为了夏子姐姐,爸爸也好妈妈也好,竟秘密地养着自己的鹦鹉。而且,竟会让它们飞到这么深的地下的国度。  “妈妈的鹦鹉,每天都会飞到这里来。一天也没停止过。” 夏子姐姐说。  “不知道。会有这种事,我一点都不知道啊。” 水绘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时,那个印度人的脸一下子浮现出来。  “鹦鹉呢?”瞪着水绘的一张脸。  “那可是一只重要的鸟啊!”说这话时,眼睛都有点湿润了。 那个人肯定是为了某一个人,才养了一只白鹦鹉的!这某一个人是自己最亲爱的、死了的人……然而,我的咪竟把那鹦鹉吞了…… 水绘悄悄地搜寻起咪的影子来。 咪就在身边的一根树枝上,沉沉地睡着。呼吸时,白白的肚皮一起一伏。鹦鹉们说累了,全都睡着了。 森林中明亮而寂静。 两个人聊起了爸爸、妈妈的事情。随后,又摘来越橘的果实吃了,还玩起了树叶的扑克牌,小声唱起了歌。  “姐姐,你永远呆在这里吗?就坐在这儿,听鹦鹉说话吗?” 当歌声中断时,水绘轻轻地问道。夏子姐姐摇摇头:  “一到时间,鹦鹉就全都回去了。鹦鹉一走,这里就会变得漆黑一片了。于是,在对面远远的一条黑暗的峡谷里,鬼就会点起火,狼就会嚎叫。然后,披着黑斗篷的风就会龇牙咧嘴地扑过来,把树枝摇得‘嘎吱嘎吱’响。”
 

    水绘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吓住了,倒吸了一口冷气,望向远方。 这么一说,这片森林的对面,给人的感觉还真像是一个稀奇古怪的洞穴。
 
侧耳细听,风从黑暗中刮来,“嗖——嗖——”,宛如吹响了让人毛骨悚然的笛子。
 
对面还传来乌鸦的叫声。“鬼,会到这里来吗?” 水绘吓得战战兢兢,听她这么小声一问,夏子姐姐点了点头:  “是呀,常常来的呀。鬼最喜欢吃人的灵魂了,为了不让鬼接近过来,我们就会集中在一个地方,唱起驱魔的歌。歌是用鹦鹉们捎来的话一字不拉串起来的,再谱上曲。我们一唱起歌,鬼呀狼呀,就全都落荒而逃了。”  “……” 当水绘知道这个国度要远比自己想象的阴森恐怖时,不知为什么,心中憋闷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 “……我还以为是一个不知怎么好的地方哪!百花盛开,以为是一个快乐无比的地方哪!” 想不到,夏子姐姐却慢慢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 “是呀,你说的那样的地方,听人说,就在前方一个十分遥远的地方。就在漆黑的荒原和狼峡谷的另一侧,有一个真正的光芒四射的国度。那里有美丽的虞美人花田,有杏树林和蓝色的湖。”  “不能去那里吗?”  “去那里,要有人带路啊!要有一只能在黑暗中闪耀发光、率领我们前进的勇敢的鹦鹉啊!”夏子姐姐“哎”地长叹了一声。接着,就嘀咕道,“到今天为止,这样的鹦鹉一只也没有来过啊。”夏子姐姐还在嘀咕着,“一到时间,鹦鹉就一只不剩,全飞回到它们的主人那里去了。能取代恶狼和鬼出没的道上的篝火、有勇气为我们带路的鹦鹉,一次也没有看见过啊!” 水绘悲哀地朝树上的鹦鹉们望去。 这时,夏子姐姐突然把手伸直了,直指着睡着了的咪。紧接着,她又出人意料地尖声高叫起来:“喂,那只猫怎么样?” 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水绘半晌发不出声音来了。血“呼”地一下涌上了脑袋,心中狂跳不已。  “那……那……不行哟……” 水绘直起身,踉踉跄跄地朝树跑去,好歹挤出了这样几句话:  “咪,是我的猫啊!没有了咪,我就回不了家啦!” 太阳穴怦怦地跳个不停。  “咪!绝对不行哟,它根本就不会带路。” 水绘就这样扯着嗓子一遍遍地叫喊着,当注意到时,她和咪四周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了。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指着咪,嘴里发出低沉的咒语一般的声音:  “那只猫怎么样?”  “那只猫怎么样?” 一片“嗡嗡”声。水绘哆里哆嗦地发起抖来:  “不行哟!咪完成不了这样的任务哟。” 可顿时,四下里嘶哑的叫喊声连成了一片:  “请把那只猫给我们!”  “请给我们带路!”  “给我们!”  “给我们!” …… 可——怕! 恰巧在这个关口,一股风发出了汉蒙德风琴一般的声音吹了过来。只见沉睡的鹦鹉全都醒了,拍动翅膀。一眨眼的功夫,鹦鹉们全都从树上飞舞跃起,排成一列,向上面攀升而去。看上去,这道闪耀着白光的线,就宛如是一条螺旋状的楼梯,滴溜溜地旋转着,被吸进了黑暗里不见了…… 终于,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只有水绘怀里的咪的轮廓还能辨得出来。  “夏子姐姐!” 水绘试着呼唤了一声,没有人回应。相反,倒是传来了人们的合唱,是驱魔歌。 鬼在远处“嘎嘎”地笑着,红色的火焰一闪一闪地燃烧。 水绘急忙把咪放到地上,说:  “咪,回家吧!” 咪一下竖直了尾巴,那黄玉一般的眼睛一闪,望向了水绘。瞧呀,那是多么忠实的光芒啊!咪跑了起来。水绘忘我地在后面追赶。 在汉蒙德风琴声一样的风中,咪和水绘箭一样地飞奔。 快快!不快点,门就要关上了! 不知为什么,水绘会想到了这样的事上面。只要奔出了那扇连接在黑暗的国度与地上的界线上的、谁也看不见的自动门,就没事了…… 咪和水绘,不知爬过了几千级、几万级黑暗的楼梯。脚都不听使唤了,好几次都差点摔倒。一个劲儿地气喘吁吁地往上爬。 爸爸那温暖的手、妈妈烤的面包、昨天买的玩偶、算术簿子……这些东西在水绘的脑子里闪烁发光。接着,在那之后,夏子姐姐那张苍白的脸,像一个羞涩的梦一般浮现了一下,就消失了。 (五) 缓过神来时,水绘已经抱着咪站到了橡胶树的背后。 光晃得有点目眩,正是白天的思达娥宝石店。  “到什么地方去啦?” 突然,响起了一声低沉的询问声。是那个印度人。他站在橡胶树的对面,仿佛就一直埋伏在这里似的。  “到什么地方去啦?” 印度人又问了一遍。  “嗯嗯……就是这下面……白色的鹦鹉的森林……” 水绘语无伦次地回答。印度人朝咪一指:  “就是这只猫带的路吗?” 水绘微微点了点头。  “真是一只了不起的猫啊!担起了鹦鹉和猫两方面的作用。” 印度人赞不绝口,径直朝水绘身边走了过来。他一脸认真的神色,这样说道:  “这只猫,能借我用一下吗?我也想去一趟那个国度。” 水绘拼命地摇头。 于是,印度人恳求道:  “想去见一个人啊。” 听到这话,水绘不禁吃了一惊:  “谁?想见谁?”  “……”  “说呀,叔叔,你是为了谁,才养了白鹦鹉啊?” 印度人嘟囔了一声:  “为了心爱的人……”  “妈妈?”  “不是。”  “姐姐?”  “不是。”  “那么是谁?谁呀?” 印度人的眼神变得梦一般迷离了,这样说:  “没看见吗?在那个国度里,没看见一个戴着金色耳环的印度女孩吗?” 水绘轻轻摇了摇头。  “身披纱丽,戴着红色的玻璃玉手镯。名字叫思达娥。”  “思达娥?不是和这家店同一个名字吗?”  “是啊。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的未婚妻已经死了十年了。” 印度人坐到了地板上,抱住了长长的腿。水绘一边拍着猫,一边也坐到了他的旁边。印度人取下戴在右手小指上的红色戒指,让水绘看。  “我想把这个送给思达娥啊!”
 
那是个大得惊人的红宝石。  “还没有把戒指送给思达娥,她就死了。”  “……” 水绘还是第一次看见大人这样一张悲伤的脸。  “这猫,可以借给你一次。” 水绘轻声说。 印度人好像有点晃眼似的望着咪。水绘把嘴凑到了咪那花骨朵儿似的耳朵上:“再去那里一次,把这个人,带到印度女孩的树下就行。” 她悄声说。然后,又用极轻极轻的声音加了一句:  “不过,咪,从那里再往前走可不行哟!谁求你也不行,一定要回来哟!” 咪一下子从地板上站了起来。仰头看了印度人一眼,轻轻地唤了声。接着,就慢慢地朝楼梯下走去。  “谢谢。“ 印度人双眼闪烁出光辉,笑了。随后猛地站了起来,跟在猫的后面,向地下下去。长长的腿发出“咚、咚、咚、咚”的声音。水绘就那么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听着脚步声在地下渐渐远去。 从那以后,咪和印度人再也没有归来。 水绘每天都会到橡胶树的后面来,冲着昏暗的楼梯,唤她的咪。但,地下只有风的声音会“呼”的一下涌上来。 有时,混杂着风声,会听得见不可思议的脚步声和歌声,只是分不清是鹦鹉在叫,还是人在叫。 但是,终于有一天,连这样的声音也听不到了。是水绘十二岁的一天,橡胶树后的楼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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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28<直到可以说再见>          有时候她想,这城市,简直是个巨大的马戏团。 住在里面的人形形色色,从跳梁小丑到空中飞人。只是,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她不敢妄想它也拥有边界。因为从来没见过,所以外面的世界就成了一切美好事物的代名词。可其实,城市之外,还是城市。这是没有终结的马戏表演。   
 
 
    蓝珊决定离开这座城市的前一天,是她十九岁生日。因为两个人都不信任长距离恋爱,所以她决定在汽车旅馆与男朋友分手。这原本再平常不过,可她却觉得自己做了坏事。包着浴巾坐在床上,她与男友相对无言,于是她突然想哭。   男孩子轻轻摸她的头发:“不要哭。”   
 
    她紧紧握着他一只手,低头哭得更用力。不管是哪一方先提出分手,女人总是最委屈的那一个。
 
    “非要走那么远,非要走那么远,”姐姐送她上飞机的时候一边查行李一边念她,“要是不高兴就回来。知道吗?这个包里有止痛药,ok绷,啊,我看你书还是不要拿那么多了,太重了,我给你拿回去,到时候再寄给你好了……”  
 
 “好啦!姐!”
 
    她烦躁地打断姐姐,盯着手里的登机牌。 她偶尔会看不起姐姐。她知道像她这种安分的女人,一定会平平安安上班去,快快乐乐结婚来,普普通通生小孩。蓝珊不同。她有所谓“灰姑娘的野心”。从小,她的人生就已规划好——当明星,赚钱,被英俊的男人追捧,嫁给王子型的绅士,呼风唤雨。而所有这些辉煌的画面,只存在于外面的城市。 从飞机上俯视,下面的土地毫无差别。她只是从一只马戏团,来到另外一个。  
 
    新家在城市中心。蓝珊在一家婚纱店找到工作,十一点到十九点工作,薪水不高,所以她还兼职替别人写枪稿。平均每个月漏水五次以上的公寓里最值钱的电器是十五寸的电视,以便她随时更新各处徵选演员的情报。除掉房租,她每个月还会剩下足够她吃三十顿麦当劳儿童套餐的钱。但这是代价,她再清楚不过。这是达成梦想的代价。   盲目的人是最无所畏惧的。   
 
    有几次公开试镜上,她被主审人数落得一文不值,说这样的丑女,又没有才艺,想跃龙门简直是做梦。她低着头,想,这只不过是马戏表演中的驯兽。   
 
    “喂?珊珊啊?”   
 
    “哦,姐。”   
 
    “你好久没打电话回家了。”  
  
   “我在收拾行李。我要搬家。”   
 
    “又要搬家?”   
 
    “我要攒钱,我要整容。”   
 
    “你疯了!你干嘛要这么作践自己!”   
 
    她挂掉了电话。她知道姐姐要发火,她也知道有些事情非做不可。她幼年的人生规划,就像时刻不停渗透进皮肤的慢性毒药,非迅速致命,但也洗刷不干净。
 
    搬入的新住所是与别人合租,蓝珊的眼睛亮起来,她在广告上看过这个女孩。那是一个手机广告,女孩子演技不好,等人的表情像是在坐台。蓝珊知道她有个名字叫罗雅,只是不晓得是不是真的。搬家的当天两人差点吵起来,罗雅的狗险些被蓝珊的搬家工人踩断尾巴。女孩抱起自己的狗走回屋子里去,故意把途中的一只椅子踢倒,很大声音。   
 
    罗雅早出晚归,卸妆之后的脸像得了绝症。 半夜里,蓝珊写稿写得疲倦,决定煮面吃。隔壁的房门深锁,里面不像是有人。切好小黄瓜拌进面条中时,房门发生巨响,罗雅跑进来,披头散发的冲进厕所去。听着呕吐的声音,蓝珊夹到口边的食物失了味道。罗雅身上没有酒味。蓝珊站在厕所门口看着她俯在马桶上干呕,真想冷笑出声来报复对方连日来的故作清高。只是话到了嘴边,不知道为什么变了声调,她听见自己说:“我煮了面,要不要吃?”   
 
    “不用了。”罗雅说,站起来走向自己的卧室,中途停顿住,转过来看见蓝珊一脸尴尬,扯出笑容说,“我想吃白粥,我来煮,你要吃吗?”
 
    罗雅不晓得自己腹中的孩子是谁的,堕掉后的第五天她就去参加一只饮料广告试镜,蓝珊也在场。踏着轻快的步伐,罗雅超越人群走到最前方去,一闪身钻进了旁边的房间。蓝珊伸着脖子在门缝中看到她在与制片交谈,眼角眉梢全是妩媚。额头好像被针刺过的疼痛,蓝珊脚步不稳,退了几步,跑出片场。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12-28 23:39:50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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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街道上狂奔的时候,蓝珊的头痛减弱,脑袋里有声音说:你在惊慌些什么,这只是一场马戏表演。   
 
 
    她找了个面摊叫东西吃,放很多辣椒泄愤,结果只是吃得她自己泪流满面。   
 
    罗雅回来的时候蓝珊还没到家,屋子里一片昏暗。她从冰箱里拿了瓶啤酒,趴在阳台的栏杆上向下看。街道上人头攒动。两年前,她还在上大学,声乐系,偶尔跟学姐们一起去试镜,跑跑龙套。那时候,职称是企业小开的男人以白马王子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鲜花,晚餐……能和“浪漫”扯上关系的所有繁文缛节都没省略。   “我们结婚好不好?”躺在床上时她这样问。   
 
    “好。”   
 
    “我们买一套小公寓好不好?”   
 
    “好。”   
 
    “我们可以自己漆房子。我会裁剪,窗帘交给我做。”   
 
    “好。”   
 
    可那之后白马王子消失了。她发现,自己除了对方的移动电话号码,其它一概不知。可号码换掉了,常去的地方也找不见人影。她把为时两个月的白马王子吓跑了。她想,这整座城市就像一家巨大的赌场,应该随时准备小输小赢。只是女人更加相信运气,所以时常输得只剩下身体。有什么关系,罗雅把酒一饮而尽,有什么关系,这又不是银货两迄的生意,她拥有的是可以重复使用无数次的最高筹码。 蓝珊不再跟罗雅说话,她接到姐姐的电话,说要结婚,坐飞机赶了回去。事先留下半个月的租金。   
 
    红蕾在机场等妹妹,未婚夫站在旁边。见到蓝珊,她一把拉住她,捧着她的脸左看右看:“整了吗?哪里整了?”   “怎么有那么容易,很贵好不好,我还没赚到。”   
 
    “不要胡来,我告诉爸爸的话他要打死你的。”   
 
    有什么差别,就算没事他也是想打就打。蓝珊的眼神触到未来姐夫,把口里的话给咽了回去。很多年,姐姐都是最稳定的那一个,只要有她在,任何事都是以“四平八稳”为前提完成。结婚也是。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很老实,比姐姐老上几岁,不太会讲话,直视小姨子的视线还会不自觉地移开。蓝珊不需要质疑任何事,她确定就算是世界末日,地球人都四散逃窜,红蕾仍然会是惟一一个早有万全之策,闲荡悠哉的人。   
 
    回去的前几天夜里,蓝珊一直做恶梦,半夜里醒来又迷糊的睡去。姐姐在隔壁床上,安安稳稳,睡前上厕所,不喝水,也从来不起夜,一觉到天亮,连睡衣都整整齐齐。   
 
    “你疯了!你干嘛要这么作践自己!……你疯了……”   
 
    蓝珊脑中一直响起姐姐对自己喊的话,望着天花板无法入睡。幼年时的记忆在黑暗中渐渐浮现。她看见自己和姐姐蹲在桌子下面玩飞行棋,父母在堂屋吵架,摔东西。叫骂声停止时是父亲四处行走的脚步声,他最后逼近姐妹俩的领地,以险些使肩膀脱臼的力道一把拉起她,大喊:“你们躲起来做什么?我们吵架打扰到你们了么?躲起来做什么?你再躲!”男人把小妹妹塞回桌子下面,用脚把她向里面踩,“你再躲远一点!……”   
 
    “姐……你知道怎样才能赚到很多钱?”她曾经这样问红蕾。   
 
    “不知道。你问这做什么?”   
 
    “我赚很多钱,我们搬出去。然后雇佣很多保镖。然后我们每天都吃很多好东西。然后我们再叫保镖把这个丑男人打死!……”   
 
    “嘘——”姐姐死命捂住蓝珊的嘴,“被爸爸听到会打死你的……”   
 
    “我要当大明星。”   
 
    你疯了!你干嘛要这么作践自己!……你疯了……   
 
    这只不过是终身制的马戏表演,你可以选择做小丑,或者空中飞人。只是想要穿着华服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飞翔,是要付出代价的。蓝珊惊醒过来,旁边的姐姐还在睡。墙上挂着新娘装,曙光在衣服的亮片上反射,刺目得很。
 
    婚礼过后,姐姐搬到婆家,祖屋里只剩下蓝珊和父亲。每日吃晚饭,父亲定要发顿无名的脾气,指责她一分钱也不赚,还有脸在家里张口乞讨。蓝珊只好避回自己的屋子里去订最快的机票,对叫骂声充耳不闻。隔天,趁父亲出门,她拖着行李走在街上,眼里全是麻木。经过商店街她晃眼又看见以前的男朋友,身边走着漂亮的女孩子,两个人在吃甜筒。蓝珊本想好了几句打招呼的话,但仍转身躲进背后的一家店。她觉得窘迫。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12-28 23:38:04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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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内阳光充足,温暖舒适,她稍稍移动目光便看到姐姐的背影,在她对面的则是陌生男人。   
 
    蓝珊找到最近的位置,与姐姐背靠背,听着对方情话连篇,她突然缺氧。   
 
    服务生来问她的需要,她清清楚楚地说:“冰咖啡。”     
 
    听到熟悉声音的红蕾震惊的转过头来,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脸上写着的“好女人”几个字衬着阳光烧灼她。   
 
    与男人匆匆分手,红蕾坐到妹妹对面,想不出话说。   
 
    “什么时候的事?姐夫不知道吧?”   
 
    “……”红蕾看着桌面,不回话。她不觉得自己错了,只是不知道怎么解释。这城市就像个巨大的蒙面舞池,她要保持自己的美丽和快乐,脸上的面具就不能摘掉。   
 
    “为什么?姐,你知道你在干嘛吗?!”蓝珊把钱啪的一声拍到桌子上,没有等对方回答。她不需要等。根本就不会有准确答案。   
 
    有什么关系,这些只不过是心照不宣的肮脏交易,全世界人都在同时进行着。再或者,这只是平衡板游戏,要维持她的好女人形象,背地里的伤疤便揭不得。   
 
    人如果打算群居,就必须对自己在群体中的角色尽职尽力。可是暗地里,只要是生物,全都一样。 回到破旧的合租公寓是黄昏,蓝珊一进屋便闻到饭菜香。她四处张望,不见人影。客厅里摆设着烛光晚餐的配件,门口多了一双男鞋。她默默走回屋去,顺便把桌上没吃完的食物拿进去。蓝珊一直以为罗雅是逼不得已,可她现在了解,这些只不过是交易,再普通不过。有些人为了生活,有些人为了快乐。   
 
    第二天,她做好了早餐等罗雅出现。男人从屋子里出来,没打招呼,走出门去。   
 
    两个女人在走廊上遇见,都有皱眉头的冲动。   
 
    从这一天起,蓝珊跟罗雅一起出门。学她的样子喝酒,交谈,大笑和吸烟。   
 
    二十岁生日这天,她在刚刚结识的制片的家里度过,到那天为止,她拍过两个广告,演过五个小角色。她不再打算攒钱去整容。她知道事情的结果跟外表没有关系,而是经由相当的付出。所谓的“心照不宣的肮脏交易”。   
 
    这是代价。她想。这些都是代价。   
 
    过了很久后,她记忆中的所有男人都变成一个个没有脸的人形,用以区别的只剩下他们的气味,习惯,带给她的福利,和留给她的伤害。她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变成贴在脸上的一层皮,只是随之而来的疲倦也成正比。于是她规定自己每天出去长跑,至少不能让身体就这样死去。   
 
 
    跑步途中总会经过无数栋建筑和一片未建设的空地,由于长久荒废长满了蒲公英。有一次其中一栋建筑被夷为平地重新建设,她跑到那里停住脚步,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她经过无数次的那片废墟上曾经的建筑是什么样子。她皱着眉头继续跑,蒲公英的种子被风吹散,她企图寻找撒种的几棵,但满眼全是一模一样的植物,真正的那株就在其中,只是无法妄想找到。看着那些花草,蓝珊觉得自己迷路了,在这个她如此熟悉的马戏团。   
 
    “累死了……”某次与罗雅一起接受某个“演艺界资深前辈”的邀约前,她突然瘫在椅子上这么说。   
 
    “怎么?……你要就这么算了?”罗雅瞪眼。   
 
    “别傻了。”她边涂口红边说。她原本以为出卖自己就已经罪大恶极,可经过无数次的买卖交易,再难堪也不过如此。她要她的每个代价都有回报。
 
    二十一岁的情人节,蓝珊的日程表排满了各种试镜。她穿梭于各种场合之间,应付自如。因为她不再迷惑,她知道对方要的是什么。她觉得自己是无法停下来的机器娃娃,正在极度消耗电池的过程中。蓝珊想,在某个地方必定有一面墙,上面写着“好了,你可以休息了,你可以向回走了”,可直到她可以对自己还未到达的目的地说再见的时候,那面墙才会出现。这是放弃的代价。她知道对她来说没有结局,她发过誓要她的每个代价都有回报。   
 
    这天夜里,她离开最后一桌酒席,头痛的厉害,坐在路旁提着高跟鞋狼狈以极。她听到头顶上的声音对她说:“你没事吧?”她抬起头,无论怎么眨眼也没用,她看不见所有男人的脸。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12-28 23:32:15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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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8/12/28 23:29:28 [只看该作者]


   见她没回答,男人坐在她身边:“早上偶像剧的试镜。”男人把眼镜拿下来。   
 
     “导演?”蓝珊反射性的抬头。   
 
    “制作人。”男人回答。   
 
     女人险些笑出来,这些头衔简直就像是马戏团的入场券。   
 
     蓝珊的笑容跑出来,这是交易的暖场节目。酒虽然已经醒了大半,可她仍然眯缝着眼,摆出自己最迷人的姿势,伸出一只手来:“许蓝珊。” 蓝珊的时间表又爆满了,加上约会。她知道交易会在适当的时间出现,在那之前,双方要给足对方付出的条件。   
 
     那天,蓝珊和男人约在罗雅暂时驻唱的酒吧,坐在最后排。两个人的手在桌子上握在一起,蓝珊全无感觉。台上的罗雅声嘶力竭,唱到她喜欢的一首歌,卖力的几乎要把自己的骨头都唱得散掉。   
 
     蓝珊知道,那是罗雅惟一能够辉煌的时刻。   
 
     感觉到男人的手渐渐收紧,蓝珊移动视线。她仍然看不见男人的脸,只看到对方的唇型。   
 
     她又想起小时候和姐姐躲在桌子下面的情景。   
 
     “大明星是什么?”   
 
    “可以赚很多钱的。”   
 
    “可是,你喜欢当大明星吗?”   
 
    “我也不喜欢被打。”她从来不知道生活会给人多一条选择。   
 
     到达男人的家里时,男人打开音乐,进去煮咖啡。稍有醉意的蓝珊坐在沙发上,头痛欲裂。男人把咖啡拿来放在她手中,突如其来的温暖吓到了她。蓝珊把咖啡杯放在桌上,走进卧室去。慢慢解开衣服扣子。男人跟进门来,静静地看着她。阴暗的房间内只有窗外隐约的月光,而被照射的这个女人浑身透出疲惫。   
 
     时间静止的那一刻,蓝珊偏着头。   
 
     男人慢慢走过来,拉起她的衣服,一颗一颗扣子系了起来。   
 
     你疯了!你干嘛要这么作践自己!……你疯了……   
 
     女人脑中再次出现姐姐的喊声。蓝珊抬起头,想要记清楚这个男人的脸,却怎么也看不见。她尽力睁大眼睛,只是站在她面前的,始终是一具只有声音的身体,她哭起来。   
 
     “别哭。”声音说。她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头发。   
 
      她眼前一片模糊,索性闭起来,她不想看见自己。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十九岁的汽车旅馆。 蓝珊买好机票,准备要回家去。   
 
     男人没有再打电话给她。她退了租,知道自己不会被任何人找寻。   
 
     临行的那一天,她又去看罗雅唱歌,她坐在下面,听着那无所畏惧的声音,悲伤得掉出眼泪。   
 
     回程的飞机上,蓝珊又习惯性的俯视大地。   
 
     那些没有名字的城市、那个惟一珍惜她的男人与她一直向其努力却概念模糊的梦想,都只是像那些夷为平地之前的建筑,让人无从记忆。再或许,它们只是如同那些蒲公英,仍然在那里,只是再也找不见。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12-28 23:36:22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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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y face 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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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惠妹《我要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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