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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7/12/22 19:46:24 [显示全部帖子]

好建议。下次谁帖都写上吧 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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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7/12/30 23:23:03 [显示全部帖子]

2007年12月30日

拿什么来爱你

5岁那年,父亲因病去世了,你把我送给了大妈做儿子。 我常常趴在低矮破旧的院墙上,看着我曾经的兄弟姐妹围在你身边,等着一锅粗面馒头出锅。一双双肮脏的小手迫不及待地伸出来……你驱逐着他们,愤愤地说他们是一个个小饿死鬼。 他们不走,依旧围在你身边,眼睛盯着黑糊糊的锅盖。 你抬头看见我,刚刚还充满愤怒的眼神忽然变得充满愧疚,你一定有些慌乱,不停地在衣服上擦手,然后朝我招招手,小心翼翼地喊我的小名:“石头。” 他们也飞快扬起头来,看到我,一起笑,我不能分辨那样的笑是善意的还是嘲弄的,便飞快地从墙头上溜下来,撒腿朝不远的新家跑去。冲进门,大妈正在煮鸡蛋,说:“石头你又跑哪儿去了,快,来吃鸡蛋。”我赌气一样一口吞下。 大妈在旁边爱怜地看着我。 过了大半年,我才肯叫她妈。她很疼我,是真的很疼我。她是个温和的女人,也许因为她读过书,大伯又在外面做事的缘故,她温和而漂亮,衣服整洁,家里也干净。而且她从来不发脾气,更不会骂我。你总是在焦虑的时候骂我们这些孩子,好像是我们让你的生活变得穷困潦倒。 或许你终于是厌倦了,终于不肯再负担,所以,爸爸去世后,那天大妈一开口,你就迫不及待地将我推到了她面前——你把我抛弃了,你不要我了,你为此感到轻松。我的心里却充满了怨恨。 家里真是很穷,寒冷的冬天,我们兄弟姐妹4个人挤在一床被子底下取暖。记忆中的夏天我们总是光着脚度过……可这是你把我送出去的理由吗?你知道吗,纵然再贫穷,那也是我的家。而你,把我从家里赶走了,不再让我叫你妈。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你抛弃了我。 你真的抛弃了我。我住到大妈家的第二天,你来给我送一双你做的鞋子,我喊了你一声妈,你慌忙说:“石头,叫婶。”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转身冲出门去。 你做的那双鞋子,你第一次专门为我做的新鞋子,黑的鞋面白的鞋底,鞋底厚厚的,纳着密密的针脚,是我曾经一直想要的,但那双鞋,一直到放小了我也没有穿。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叫过你妈,也不叫你婶,看见了,远远地就跑,也不再去趴那道低低的院墙了。我终于知道,我和我的家,已经没有关系,现在,我是别人家的孩子。 大妈温和地、耐心地爱着我,爱着一个心里充斥着屈辱和怨恨的孩子。慢慢地,她用她饱满的爱将我一点点改变。我毕竟还小,容易被温暖。 我开始习惯新家的生活,习惯了饭前洗手,每天晚上洗脚,定期剪头发,在干净的白纸上写字,像个幸福的孩子。我终于叫她妈的那天,她哭了。 以后,她就是我妈。从那天起,我开始努力忘记当初把我丢弃的你。 7岁,我读小学的时候,跟着父亲,也就是曾经的大伯去了城里。然后妈也去了。我们全家搬了过去。从此我离开了生活了7年的乡村,离开了你。 对一个孩子,忘记真的很容易。我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改变了一个农村孩子多年的生活习惯,越来越像城里那些洋气的小孩儿,穿校服,穿白运动鞋,头发短而整齐,说普通话。我不让妈再叫我石头,而是叫我的学名:张谦。 没有想到你会来。秋天,街上刚刚有落叶的日子。那天放学回到家,进门就看见了你。 我不知道那时候你多大的年纪,看起来像个老妇人,颜色黯淡的衣服,很久没有清洗的头发,还有粗糙的手指。看到我,你充满着慌张和惊喜,怯怯地唤我:“石头。” “别叫我石头。”我粗暴地打断你,“我叫张谦。” 你一下不知所措起来,张了张口,没有说出话。妈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说:“张谦,不许这么跟婶说话,婶是来看你的。” 我不再言语,拎着书包去了自己的屋。没想到你跟着我进了屋,你四下看着,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去摸了摸我的被子,又打开衣橱,一件件看我的衣服……然后你就站在我身后看着我。直到妈进来喊吃饭。 饭桌上竟然有新鲜的玉米。我不假思索地伸手拿了一个贪婪地啃,这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妈说:“就知道自己吃,婶大老远给你背来的。你这孩子,怎么越来越不懂事。” 咯噔一下,我失去了吃的兴趣,因为是你拿来的。我不想再接受你给我的任何东西——你将我送了人,我和你便已经没有了关系。 我读了中学,读了高中。那些年里姐出了嫁,哥也娶了媳妇,小妹去了广州打工,你身体不太好……这些事是妈告诉我的。听的时候,我默然。妈说你回去看看婶吧,这些年,她一直惦记你。 我沉默片刻,摇头。太久了,我不知道该怎样和你相处,犹如陌生人,是曾经爱过也怨过然后忘记了的陌生人。 1998年夏天,我考上了大学。妈又让我回去看你,我还是拒绝了。妈说你肯定会来的,她把我考上大学的消息告诉了你。 你却没来,让人带了3000块钱。看着那些钱,我不置可否。 钱,妈又让人给你带了回去,还带了一些药。你的心脏不好,腰也不好,阴天就会疼。妈说3000块钱可能是你攒了一辈子的。 其实你真的不用这样。我已经不再怨你。但是爱,也已经不太可能。 大学是在北京读的,生活更加忙碌起来,看世界,谈恋爱,想未来……内容太丰富,不会有空间装下一个多年不见的你。然后毕业,工作,继续谈恋爱……不到30岁的男人总觉得自己会有无限好的生活,并努力打拼。 你终于病倒。这次,妈没有征求我的意见,而是下命令:“张谦,你必须回去。” 回村的路途漫长而陌生。等在车站的是已经年过40的大哥。“妈快不行了,”他说,“就是咽不下那口气,在等你。” 你真老,满头的白发。大哥说你才64岁,可你看起来像84岁。一双手干枯得只剩下皮。我站在你身边,为眼前的情形心酸,忽然想喊你一声妈,像小时候那样,可张了张口,喊的却是婶。 你听见了。伸出手摸索着找我的手。我弯下身来。你想说什么,却太虚弱了,我只得将身体弯得更低,低到你的耳边。 断断续续,5个字,你说了好半天:“石头……别怨妈……” 心“咚”地就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二十几年光阴覆盖的痛,就那样一下被撕裂。你的手一松,我慌忙去握,终于握住,硌得掌心生疼。 你就那样走了。听到哭声一片,我呆呆地俯在你身边,握着你瘦削的手指,久久没有眼泪。 那晚,和大哥为你守灵。有些讷言的汉子,断断续续地说:“石头,这些年,妈一直想你念你,没有一刻忘了你……你出生时身体就不好,多病,吃饭的时候总抢不过我们。大妈没有孩子,家里富裕,妈是想给你一条活路……” 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将我送出去!我不知道那一刻你的心有多疼。而你在失去我的那么多年里,又是怎样隐忍着不去看我,不去打扰我的生活,这么多年,我始终是你生命里的一道伤口,再也没有复原,你爱了我一生,想了我一生,也疼了我一生啊。 当年,在生活的苦难面前,除了把我送出去,你还能拿什么来爱我呢?而如今,在生命的无情面前,我又能拿什么来回报你? 眼泪,终于开始流下来。在你的面前,第一次,我哭得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附歌:酒干倘卖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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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7/12/30 23:33:11 [显示全部帖子]

原是。。我是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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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没你能能。。图片点击可在新窗口打开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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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8/1/27 23:20:15 [显示全部帖子]

2008.01.27 第8期

爱的承诺

前段时间看电视,湖南台的《真情》栏目,有个女孩,十几岁的时候爱上了一个男孩,那个男孩成了她的男朋友。男孩和女孩没有生活在一个城市里,有一次,男孩写了封

信给女孩,说,一定要等着我,我一定来接你。女孩就等啊,等啊,等,迟迟也等不到男孩的消息,这一等就是40年。这个女孩老了以后,仍放不下男孩,便委托《真情》节目组找到了这个已经50多岁的男友,男人早已经不记得女人了。他们一见面,女人就哭了,说,你一句话,耽误了我40年啊。女人的那一句话让我的眼在瞬间泛起了层层雾霭,为她对爱的坚对爱的痴对爱的傻。

同样的感动出现在几日后,那天,看《云水谣》,陈秋水对王碧云说,我一定会回来的,你要等我,自此两个相爱的恋人被无情的现实分隔两岸,唯有坚守着“等待彼此”的誓言相互思念对方。近60年过去了,一生未嫁的王碧云已两鬓斑白,但那段纯真美好的爱情仍然深藏在她的心里。影片的最高潮出现在结尾,当王碧云养女在西藏寻到陈秋水儿子,为身在世界两端的两代人架起网络摄影头时,最远的距离瞬间被拉近为咫尺,时空逆转的错觉,令已垂垂老年的王碧云大惊失色。所幸的是,之后导演隐去了她难以扼制的痛哭声,谁又忍心再去听心如止水了数十年后,再次响起的命运之泣,何况,又有多少人能听得懂个中的无语?那一刻,我终不能自制,跟着王碧云泪雨滂沱……

故事终究是故事,但作为一个女人,对故事中的两个女人心情却是复杂的,有同情,有敬佩,但更多的却是感慨,女人是感情的动物,面对爱情,她们在很多时候都是那么的执着、痴情,甚至有点傻。在几十年悠远的岁月中,两个女人对爱表现了惊人的一致,她们都凭着一个信念活着,爱着,在我们这个爱情速食的年代,不得不说那是一个传奇。

也许很多人都会觉得这样的女孩太傻,是的,很傻,正因为有这样的傻,纯真的爱情,才显难能可贵。曾经一个朋友给我打电话,说跟相恋五年的男友分手了,并叫我猜她高中时和男友晚上不回家,干嘛?我说,不会吧,高中时就这么开放?她苦笑,说,不是,我们手牵手绕着操场转圈,走一晚上,说一晚上话……我半天无语,只说了一句,这么纯洁的爱情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是啊,年轻的时候,我们很多人都有冲动,轻易地许下一辈子的承诺。一辈子,太可怕太漫长的岁月,可是有的人就是如此相信,而有的人不过是一句戏言。爱,且不要太轻易承诺吧,我们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踏踏实实过好每一天才是真的幸福,因为,有时候,我们真的很傻。

附歌:张惠妹 如果你也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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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8/2/17 23:21:24 [显示全部帖子]

2008.02.17 第12期

第一则 从低处开始

在世界登山运动史上。被称为登山“皇帝”的梅斯纳尔创造了前无古人的壮举。他登临了14座8000米以上的高峰。更值得一提的是,他是惟一一个真正单人,不携带氧气设备,在季风后期攀登珠穆朗玛峰的人。


  外人看来。梅斯纳尔每一次攀登,都是危机四伏的“死亡之旅”。在海拔8000米的高度上,人类的生理机能将会发生紊乱,继续向上攀登,大多数普通的登山者会因为空气稀薄而死亡。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梅斯纳尔不借助任何设备。把那些神秘莫测、险象环生的世界高峰轻松地踩在脚下。


  在梅斯纳尔之前。那些登临高峰的人们,无一例外携带一套又一套繁重的登山绳索和氧气瓶之类。并逐步建立高山营地,借助众多身强力壮的当地向导。但是在梅斯纳尔的登山生涯中,他依靠的仅仅是自己。由此,人们又不无疑问,梅斯纳尔何以能够依靠的仅仅是自己?


  梅斯纳尔和他登山的方式。令登山爱好者们着迷。是不是梅斯纳尔独赋异禀?瑞士医生奥斯瓦尔多.奥尔兹通过测试认为:“与一般登山者相比较。梅斯纳尔的生理机能并没有任何超常之处。”


  无数人从不同的角度探寻着梅斯纳尔成功的秘诀。最终还是梅斯纳尔自己揭开了谜底。梅斯纳尔的秘密就是:从低处开始。一般的登山运动者。目标选定之后,为了保存体力,都会选择乘直升机抵达山前的最后一个小镇,成与败的关键恰恰在此。直接乘直升机抵达大本营对于身体的调节是不利的,这种看似直达目的地的方式,忽略了身体机能与环境磨合的契机。与此相反,梅斯纳尔坚持徒步到大本营,从低处就开始调节身体,调节呼吸的节奏来应对空气密度的改变。选择低处作为出发点,正是梅斯纳尔独特的经验和智慧。


  从低处开始,是登高必不可少的环节。注重,抑或忽略,将成为成功与否的推手或瓶颈。从低处开始。不仅仅是规则,更重要的是心态。也许有时我们将自己放得越低有时就越有一种坚定不移向上进取的力量!

第二则 最佳状态

庄子在《达生》篇里,讲了一个木匠的故事:
  鲁国木匠梓庆削木做悬挂钟鼓的架子两侧的柱子,上面雕饰着猛兽。他做成的柱子,看见的人都惊讶不已,以为鬼斧神工。
  鲁侯召见梓庆,要问一问他其中的奥秘。梓庆对鲁侯说:我准备做这个的时候。不敢损耗自己丝毫的力气,而要用心去斋戒。斋戒的目的,是为了“静心”。
  斋戒到第三天的时候,我就可以忘记“庆赏爵禄”了。斋戒到第五天的时候。我就可以忘记“非誉巧拙”了,也就是说。大家说我做得好也罢,做得不好也罢。我都已经不在乎了,也就是忘记名声了 。到第七天的时候,达到忘我之境,我可以忘记是在为朝廷做事了。大家知道。为朝廷做事心有惴惴。有杂念就做不好了。
  这时,我就进山了。静下心来,寻找我要的木材,观察树木曲质地,看到形态合适的,仿佛一个成型的就在眼前。我就把这个最合适的木材砍回来,顺手一加工,它就成为现在的样子了。
  木匠斋戒七天,其实是穿越了三个阶段:忘记利益,不再想着用我的事情,去博取一个世间的大利;忘记荣誉。不再想着大家的是非毁誉对我们有多么重要:忘记自己,人其实只有达到忘我之境,才可以做到更好

附歌:张学友 想和你去吹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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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8/3/2 9:48:20 [显示全部帖子]

以下是引用*小欣*在2008-2-24 23:33:54的发言:

神速的文乐同学。

很有我地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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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8/6/29 12:15:27 [显示全部帖子]

貌似很久没听汪洋读故事了。。。

乖乖 这帖子都三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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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8/8/10 23:23:54 [显示全部帖子]

 我发完看见你也发了 我就删了...爷爷的  怎么我不能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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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8/8/11 0:00:07 [显示全部帖子]

 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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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8/8/17 23:36:03 [显示全部帖子]

 080817   64期  肩线这辈子,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肩线那么漂亮的男人。        宽阔,优弧,结实,这些都还不够,最重要的是好靠。如果把头顶在颈窝的位置正好镶嵌合衬就更好了。至今为止,我只见到过两个符合前三个特点的 人,但因为始终没有机会近前去试,所以不晓得是不是靠的舒服。让我有肩线这个概念的人曾经有好几年全无音信,如果不是有项链为证,我大概会认为那段记忆只 是中枢神经传递来的错觉。这错觉持续存在着,与太阳穴处偶尔浮现跳动,偶尔蛰伏沉默,我只有继续过眼无数肩膀,牵扯眉角下一滴几滴的眼泪。        我从小就是很残忍的小孩,残忍到连微笑看起来就十分坚硬。隔壁的小孩见我就跑,只有阿透不。我和他曾经把蜻蜓钉在砖墙上,每天用水淋它。那时 候,我一边用石头砸蜻蜓身上的铁钉一边问透:“你怕我么?你为什么不怕我?”他大眼睛望着我,摇头:“我不怕你。”我暴怒,把钉子从蜻蜓身上拔出来,挥向 他。他躲也不躲,左边的肩膀挨到了钉子,我吓傻了,愣站着不敢拔出来,阿透自己动手。钉子逃脱阻力的一瞬间,血液喷上我的脸。后来他母亲带他去医院消毒, 我跟前跟后,还被表扬见义勇为,救了她儿子。阿透默认,还看着我笑。我站在几米远的地方看着他肩膀上雪白猩红的棉球擦过,到处都是酒精味。他的锁骨突出, 形状很完美,背后的肩胛骨姣好,皮肤健康白皙。        爸说,要是喜欢一样东西,一定要好好爱惜;如果恨,就要全部摧毁。我分不太清楚自己喜欢小透与否,只是我确定爱他的肩膀,以后不准其他人碰。 我想爸也分不清楚他是否喜欢妈,他打她的时候可以对她的嚎哭置若罔闻,打过之后又哭着求情。我见过妈满头是血的样子,跟小透肩膀上的完全不同,近似黑色的 血。妈死的时候肩膀裸露着,还未来得及逃出门去就被爸拉住脚踝拽了回来,打碎的酒瓶刺穿了心脏。爸待审的日子姑妈来陪我住,每天晚上睡我右边,坚硬的锁骨 总是有意无意撞到我的脸。我讨厌这女人,摔杯子,翻桌子,还用皮带甩她的脸,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发火,她只会抱着我,紧到锁骨克着我的颧骨,生疼。和她发 脾气得不到回应,我就去找住附近的小孩子撒气,透跟我一起。        透不杀小动物,不在墙上写字,不破坏公物,跟我在外面野一天,也只是跟在旁边,在我做坏事的时候说一句“不行”。如果我执意,他也并不阻拦。 偶尔碰到几个会和他勾肩搭背的朋友,我就摆出不可侵犯的表情打掉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只有那一副肩膀。透过灰色的小衬衫,掌心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颈骨,锁骨和 肩胛骨的肩膀,是盖有“宫小柯御用”的圣地。阿透自己好像也很有自觉,注意到我狠毒的目光就会退后一步,躲掉他朋友的手说:“小柯不喜欢。”臭男生就会瞎 起哄,我看看阿透,他只是摸摸自己头顶,并没有离去的迹象。就这样,我认准了阿透,越来越嚣张,因为知道他无论如何不会遗弃我,所以在他面前变本加厉地做 坏事。        “透,你在这里把风,我要进去偷那个。”    “不行。”他拉我的手臂,坚决地摇头。    “不行也得行,放开!”我甩掉他的手,转身跑进杂货店内。        要偷的东西大概连十块也不值得,黑色的线绳悬挂着黑色的小玉片。我钻进店内,转身看到阿透站在门口,放心大胆的看向那块吊饰。老板是个老头, 一到夏天就把报纸盖在脑袋上呼呼大睡,不大声叫绝对不会醒。我掂起脚试着拿东西,总是差几厘米,阿透几次探头进来看我,皱着眉头。我心急,壮壮胆子跳了起 来,一把抓住吊饰扯了下来,结果墙上的其他东西也跟着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我快速跑出去,身后响起报纸的声音和老头的爆叫。刚跑出门就被阿透堵住,他死拉 着我不放,从我手里把吊饰抢了过去,然后推开我自己站在门口。我躲在墙角,看他被老板抓住,乖乖张开手掌。        因为这件事,阿透被禁止外出,整整半个月。我得绕过两个街口和一个菜市场跑到他家的胡同去,垫四块砖头两手抓扶着窗外的铁护栏才能看到屋子里 的他。他不是坐在背向窗台的桌子上写东西,就是坐在桌子上捏橡皮泥。我隐忍了一个礼拜,在姑妈面前乖得不得了,拿到零用钱之后跑去买来了那个黑色的玉片。 准备要跑去给阿透的当天是爸的行刑日。姑妈带我去大庙里烧了一天的香,回家后就马不停蹄的收拾东西,要我跟她回家。姑丈来接我们的前一个小时,我瞒着姑妈疯跑去阿透家。他刚好在睡觉,不管我怎么敲玻璃都不醒,于是我把项链系在小石头上砸进玻璃里去,转身就跑,连他的表 情也来不及看。我知道他会站起来,表情平静的走过来捡起石头和项链,然后嘴角有隐约的笑意,并且慢慢发展到不可抑制,美丽的肩膀线条随着起伏。离别在即, 可是丝毫不会悲伤,因为我记得,我会用我的肩线辨认法轻而易举的认出他,无论多么在拥挤的人群里。        姑妈家在几十公里之外的城市,没有泥土的味道,没有油绿的树叶,漫天飞舞的是灰色的尘埃。我住姑丈家里,有一个大我两岁的姐姐。每次学期末, 老师都会分别找姑丈姑妈表扬姐姐和批评我。姐长得没我漂亮,可是性格讨喜,嘴也甜。私低下虽然不动声色的跟我争宠,表面上确是团结第一友谊第一的好孩子。 我最看不惯,顺了她的意,她有多好,我就有多坏,让她享尽夸赞,逞尽能事,末了还对我语重心长地说:“小柯,你干吗非要做坏事呢?”    “我不坏一点,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看出你好?”    连续几年,我们就这样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直到她上大学,搬出去住。我还在上高中,混太妹混出了名,两次差点被开除,都是姑妈在老师面前好 说歹说。姑丈是个老好人,从未打骂过一次,一说要谈话就摆两张椅子在书房里,面对面看着我,诚心诚意的问:“你是有什么不满么?为什么非要这样不可 呢?”        为什么?阿透一直欠我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要一直跟在我身边,为什么替我顶罪,为什么不躲开我的钉子。并不可能得到答案,我仍然变本加厉做 坏事。高二的功课基本上全都荒废了,我和我的那群人整天游手好闲,逮到看不顺眼的人就上前骚扰。同行的人当中有两个长得人高马大,从后面看肩膀处的线条好 像圆滑的钢管,而且打架是一流,找女生茬也一样。其中一个女生被拦住加以盘问只是因为穿了和我一样的鞋子。我站在她面前仰着下巴看她,对她胆小颤栗的表情 十分感兴趣。一只手抚上对方的脸,然后冷不防的扇了她一巴掌:“你很倔是不是?”    “……”不说话,咬着嘴唇,眼泪流成四条线。    “再倔啊,再倔给我看啊!”又一巴掌。    “我又没做错……”    “再说一次!”打到指尖发麻。    “我没……”    “再讲!”手腕被握住,猛力甩到一边。        如果可能,我唯一不想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和阿透见面。他穿同校的制服,斜肩背黑色的帆布包,穿黑色的airjordon。夏天的衬衫制服下面, 宽肩和锁骨好像摩沙的筑银戒指,线条流畅。不过用以辨认的并不是体形,而是脖子上黑色的小玉片,一看就知道是地摊货的吊饰项链。        “为什么要一直戴着这项练?”    “那你为什么要一直惹事?”    “哼……”我摆过头,“不讲就算了。”你不讲我也知道,我就是知道。你也一定知道,我不停的做坏事,不停的让其他人烦恼,不停的惹人注意,只 是等待的一种方式。我只是想试试看,除了你以外,会不会有人用那么沉静平稳的方式跟我摇头,对我说一句“不行”。书上说,人在来到世界上之前都已经配好双 对,不多不少,只是有很多人都认错了另外一半。我不会认错,我执意相信我不会认错阿透,因为我的肩线辨认法。只要把头放在对方的颈窝,觉得适合,觉得舒服 温暖并且安全,那么一定就是那个人不会错。        阿透最讨厌滥用暴力,而且乖乖学习是准备考大学的。我跟他一起进图书馆,一起上下学温书,和那群小太保们也没有再联系了。有两三次,我和阿透 走在路上,角色互换似的被之前的那些人挑衅,透都是小心翼翼把我藏在后面,一句话不说让对方狂踢乱打。事后我就一边恶狠狠的给他擦药一边教训说:“你怎么 这么窝囊?就不能堂堂正正的打一架么?真是丢脸丢到家了……疼吧?疼不疼?……疼你就要讲,知不知道?”后来还有几次遇见同一些人,我们再也没有被打扰。 阿透说:“被打的时候很疼。非常疼。如果你有疼过一次,就不会想要打架了。从小,你的疼就都是我挨的。挨过了,就没事了,是不是?”我听了,气得直掉眼 泪。        我见过妈妈满身是血的样子,爸头上被开一个洞的当日我还在庙里祈福,我的疼都在别人身上。只要不断的看到别人痛苦,我就不会再痛。人都是这样生存,用以抵消自己的痛苦和罪恶感。我认认真真的对阿透说:“对不起。对不起。”从现在开始,我要认认真真重新喜欢你。        不管怎么努力,还是没考上阿透的那所大学,两间学校骑车子大概要半个钟头。周末时候约出来压马路,吃东西,顺便还可以坐在某个公园的长椅上一 起发个呆。我分清楚了,我确实是喜欢着这个人的,所以我要尽全力珍惜。他发烧,我也硬要在他家照顾他。他感冒了,所以我也想要感冒,就这样。他听了之后苦 笑,可我知道,我就是知道,他明白我的意思。我们心知肚明,顺便互相欠着无数个“为什么”。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大概只是因为,这辈子,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肩线那么漂亮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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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无奈了   怎么不能分行   故事没听    就按名字搜的  不知道是不是             附歌:类似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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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打了书名号就显示不出来了
 
文乐回头再编辑下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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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907  第70期     总有一句诺言是真的     她才25岁,却早已心如止水波澜不惊,此前那几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每一场她都十二分地投人,最后的结局别无二致,口口声声说要爱她一辈子要娶她做新娘的男人不是移情别恋,就是做了别人的新郎。 
 
    折腾了这么多年,她终于明白,所有的诺言在出口的那瞬间绝对是真的,但是诺言是有生命的,终会在时间的侵蚀下渐渐地风化死亡。
 
    这个世界连被人称为永恒的爱情都不足以相信了,那还有什么值得信赖? 
 
   下班之后,她上网,和一个比她小4岁未曾谋面的写手聊天。她喜欢看他的文章,常常沉缅在这个小网友编造的纯真的爱情故事里。许多时候,站在生活外,看文字里的故事,隐隐看得到自己的影子。
 
     他用一些小小的笑话陪她度过一个又一个无聊的夜晚,常用一些永远一辈子爱你之类的话来哄她。她只是淡淡地一笑置之,心里暗想,傻孩子,这个世界哪来的永远!    国庆节学校放假,他不远千里从学校赶过来看她。笔挺的军装,可爱的模样。他们手牵手去爬山,一起蹲在路边吃五毛钱一串的羊肉串,一起买菜做饭,日子过得快乐而简单。
 
    他不止一次想要说永远爱她的诺言,却被聪明的她用手或一个热吻堵住了他的嘴。假期结束,她去送他,他临上车,回身塞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等我,三年之后授衔完毕我就回来娶你,永远地爱你疼你。
 
    她回到家里,把他的QQ拖进黑名单里,从此成为陌路。至少在她的心里,可以让这份诺言的生命力长久一些,而不是N年后的某一天,他突然告诉她有了新的女朋友,或是结婚了,让她的心再次疼痛。
 
    女人的青春是经不起等待的,她找了一个合适的男人嫁了,后来又因为一些原因离婚,远走北方。
 
    转眼四五年的光阴已如流水般划过,她孑然一身地漂着。一日,在书店里无意中看到了一本书,书名就是她的名字,作者是那个男孩。几年不见,他已经成长为一名军旅作家,扉页上是他的照片,显示他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几年前留给她的那张字条,那些不负责任的诺言。
 
    她把书买了回去,缩在小屋里一口气读完。那些深情款款的文字让她泪流满面,书本的最后一句话更让她触目惊心:我将用一生的时间,来寻找我的爱情;也将用我一生的时间,来实现二十一岁的诺言。找不到她,我将永不另娶。
 
    她思考了许久,最终按照书后作者的电子邮件,给他发了一封简短的信,告诉他,她现在在哪儿。邮件发出之后她便开始后悔,他或许成家了,有一个温柔的妻子,或许还有可爱的儿女了,自己现在去打扰他,或许是一种罪过。
 
    11个小时后,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他在门外瑟瑟发抖,身上仅有一件单薄的衬衣。原来,他在南方,接到她的电子邮件,便急匆匆地赶往机场,而这个时候,北方已经开始飘雪了。
 
    为了一句年轻时的诺言,他整整寻觅了8年。第二天,她便做了刊拍勺新娘,她站在雪花里浅浅地笑着,幸福溢在脸上。
 
        即使有千句诺言是假的,这个世界欺骗了你一千次,我们仍有理由去期待,第一千零一句诺言,一定是真的!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9-12 21:26:24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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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歌:  叶倩文   爱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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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0914   72期
 
 
  公爵
 
 
     一边走,我一边泪如泉涌。一个已经二十一岁的女孩了,还边走边哭,难免会招来他人疑惑的目光。可是我怎么也止不住我的泪水。
  
    公爵死了。
 
   我的公爵死了。
 
  我是悲伤到了极点。
 
  公爵是一条灰眼睛、奶油色的长毛狗,是一种名叫Pully的牧羊犬。刚到我们家里来的时候,还是一头才呱呱坠地的小狗崽儿,在走廊里跑的时候,总是轻轻地伸开四条腿,用肚皮飞快地往前滑。那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我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它的名字,让它在走廊里跑(我说它那样子简直就像是拖把,大家不禁哄堂大笑起来)。蛋、冰激淋和梨,是公爵最喜欢吃的东西。或许是五月出生的缘故吧,公爵与初夏特别相配。当大地绽出一片嫩绿的时候带它去散步,给芬芳的风一吹,身上的毛就会轻轻飘动,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它说发脾气就发脾气,发脾气时的侧脸酷似詹姆斯·汀。公爵喜欢音乐。我只要一弹钢琴,它就总是蹲在一边听。还有,公爵特别会接吻。
 
  公爵是老死的。我打完工回到家里时,它的身子还是微热的,可是我把它的头搁在我的腿上抚摸它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就变硬了,冷了下来。公爵死了。
 
  第二天,我还必须去打工。在门口,我奇怪地用明快的声音喊了一声“我走了”,可是在关上门的一刹那,我的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了。哭啊、哭啊,边哭边往车站走,边哭边在检票口掏出了月票,边哭边站到了站台上,边哭边乘上了电车。电车上还像往日一样拥挤。我不住地抽噎,那些抱着书包的女学生、还有那些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风衣的上班族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我的脸上扫来扫去。
 
  “请。”
 
  一个男孩冷淡地说了一声,把坐位让给了我。看样子大概也就是十九岁左右吧,白色的T恤衫外面套了一件藏蓝色的毛衣,一个相当酷的少年。   “谢谢。”
 
  我好不容易才用像蚊子一样的哭声谢了他一句,坐到了座位上。少年站在我的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那张哭泣的脸。一双幽深的眸子。我在少年的视线下蜷缩成了一团,不知为什么竟动弹不了了。接着,不知不觉地停止了哭泣。
 
  我下车那站,少年也下了车。我换电车,少年也换电车。我们一起一直坐到了终点站涉谷。怎么了?不要紧吧?连问也不问一句,少年只是一直呆在我的身边,在拥挤不堪的满员电车里若无其事地守护着我。渐渐地,我的心情平静下来了。
 
  “我请你喝咖啡吧。”
 
  下了电车,我对少年说。
 
  十二月的大街上,走着匆匆忙忙的行人,乱着凛冽的风。虽然距离圣诞节还有两个星期,然而圣诞树和天使已经举目皆是了,从大楼上也垂下了“年终大甩卖”的竖幅标语。走进咖啡店,少年朝菜单上瞥了一眼,问我:
 
  “还没吃早饭哪,点份煎蛋卷行吗?”
 
  我回答说,请。他开心地笑了。
 
  我在公用电话给打工的地方打了一个电话,说感冒了,请一天假。当我返回到桌边,少年像是听到了,粗声粗气地说:  
 
 “这么说,你今天一天都闲着啦?”
 
 走出咖啡店,我们往坡上走去。少年说,坡上有一个好地方。
 
 “这里。”  
 
   他指的是一个游泳池。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么冷的天?”  
 
 “是温水,没事。”  
 
 “可我没带游泳衣啊。”  
 
 “买不就行了。”  
 
 不是我自夸,我不会游泳。  
 
 “可我不喜欢游泳池……”  
 
 “不会游?”  
 
 少年拿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望着我,我火了,一声不吭地从钱包里掏出300元,买了门票。
 
  除了我们这样一对疯狂的人,没有人会在十二月,而且是在一大清早跳进游泳池里的!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宽阔的游泳池被我们俩个独占了。少年利落地做完准备体操,轻柔地跳进了水里。他游得像鱼一样好。池水呈现出的那人工的蓝色、漂白粉的味道,还有那波动的水声,都让我倍感思念。已经有多少年没进游泳池了?慢慢地下了水,看着身子随波漂荡起来。  
 
 蓦地,被谁猛地往前拉了一把,我像是摔倒了似的趴到了水面上,我朝前游去。简直就像是有人在拉系在我头上一根绳子,我不停地向前游去。唰的一下,拉绳子的力量弱了下来,我慌乱地直起身,一看,我已经是在游泳池的中央了。少年站在距我大约三米来远的前方,望着我的脸,微微地笑着。我想,游泳原来竟是这样地惬意!  
 
 少年与我,默默无语地一圈圈地游着。  
 
 “上去吧。”
 
  当少年说这话时,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正午了。
 
  出了游泳池,我们买了冰激淋,边走边吃。游泳后的那种疲惫感也让人觉得畅快,冰激淋的甜味,甜得连舌尖都发颤了。这一带,稍许走几步,就是幽静的住宅区,与车站四周的喧嚣简直是天壤之别。少年走在我的身边,高挑的个子、端正的面孔,让我的心禁不住怦怦地直跳。晴朗的白昼下,吹来一阵冬天的气息。
 
  我们乘地下铁到了银座。这次该论到我告诉他“一个好地方”了。顺着一条背街小巷,走十五分钟,有一座小小的美术馆。虽不惹眼,但却小巧玲珑,是座别具一格的美术馆。我们先欣赏了中世纪意大利的宗教画,随后,又看了古印度的工笔画。一幅一幅,看得仔细极了。  
 
 “我喜欢这幅画。”
 
  少年说的是一幅以象及树为主题的暗绿色的工笔画。
 
  “我有一种古印度总是初夏的感觉。”  
 
 “你好浪漫啊。”
 
  给我这么一说,少年羞羞地笑了。  
 
 从美术馆出来,我们又去听了单口相声。正好碰巧从曲艺馆前面走过,少年说,我喜欢听单口相声,就走了进去。可一进去,我就又开始变得忧郁起来了。  
 
 公爵也喜欢单口相声。一天夜里,我醒过来下楼一看,已经关掉了的电视机又打开了,公爵独自坐在那里听着单口相声。爸爸,妈妈,还有妹妹,谁也不相信,可我确确实实看到了呀!
 
  公爵死了,伤心地、伤心地悲痛欲绝的我,却和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孩子一起喝茶、游泳、散步、去美术馆、听单口相声,我究竟是在干什么啊?   演的段子是“木匠调子”。少年不时地被逗得笑了起来,而我却连一声也笑不出来。岂止如此,我的心情还愈发沉重了。当听完单口相声,我们朝大街上走去时,悲伤又重新占据了我的心灵。  
 
 公爵不在了。
 
 公爵死了。  
 
 大街上飘来一阵阵圣诞的歌声,浅蓝色的暮色中,霓虹灯开始闪烁放光。  
 
 “今年就要结束了。”  
 
  少年说。  
 
 “是哦。”  
 
 “明年又是新的一年。”  
 
 “是哦。”  
 
 “直到今天,我都是好开心啊。”  
 
 “是哦,我也是。”  
 
  我耷拉着脑袋说。少年轻轻地托起我的下颌:
 
 “直到今天哟。”  
 
 他用一双依依不舍、深深的目光凝视着我。接下来,少年吻了我。
 
  我是那样的惊诧,不是因为他吻了我,而是他的吻太像是公爵的吻了。我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连一句话也说出来了。少年对我说:  
 
 “我也好爱你啊。”
 
  那凄凉的笑脸,酷似詹姆斯·汀。  
 
 “我只是来对你说这句话的啊!再见,保重啊。”  
 
 说完,少年就飞快地冲上了人行过道,绿色信号灯已经在闪烁了。
 
  我伫立在那里,久久地听着圣诞的歌声。  
 
 银座的夜,慢慢地开始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9-14 23:46:32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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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歌:;许美静  放你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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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9/1/11 23:19:25 [显示全部帖子]


20090111   -09年第4期            
 
   海魂衫灿烂              
 
   星期三下午,我在文学概论课上昏昏欲睡,突然肚子咕咕叫起来,一叫起来就没完没了。趴在桌子上,想着奶奶炸的面包吐司,金黄的、松脆的,每一个鼓起的面包孔隙里,都藏着鲜浓的肉酱。
 
      这才开学三天,大学的食堂就要逼得我跟半绝食差不多。终于在口水快要泛滥成灾以前,我推开窗户,利索地跳到了窗外的草坪,惊动了了半房间的乖孩子,我摁了摁嘴唇,对他们全体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我就是这么心血来潮,一旦兴趣来了,就什么也阻挡不了,不管不顾去做了。虽说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可也没了被父母严厉管束的苦恼呀。
 
         奶奶是个爽朗又健康的人,总是很放任我去做自己喜欢的事。高一的时候我迷F4,借了《流星花园》的碟片,那一阵虽说要其中考,可我照样可以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着奶奶贮备的吐司,喝着茶一天看上两集,心满意足度过临睡前的时间。奶奶很喜欢仔仔,还帮我梳杉菜一样的头发,让我在班里出足风头。
 
      这样的我,一路大考小考,每次也没什么心理负担,最后竟也顺利地考上了师范大学。
 
        走到我家的大楼底下,一辆救护车呼啸着从我身边飞驰而过,我脑袋“嗡”一下。
 
      “奶奶!”我叫喊着冲进大楼, 象个兔子似地弹跳惊人,一眨眼跑到四楼扑进房子里。
 
      “奶奶、奶奶……”我心急慌忙,龙卷风一样在每间屋子里刮进刮出。厨房、卫生间、房间,没有,哪里也没有奶奶的身影。
 
   我把背包扔在地上,一屁股坐下来,哇哇大哭起来。   这么多年来,和奶奶一起愉快地生活着,可时不时还是有一阵乌云飘过来,那是和老人生活在一起,无论如何也不能摆脱的不安。
 
   半夜会突然醒过来,习惯竖起耳朵听听贴隔壁房间的动静,非得听到奶奶的呼噜心才会定下来。要是打着打着突然中断, 我的心也会跟着吊起来。   真的怕有那么一天,奶奶甩甩手就走,只留下我一个人孤单单活在世界上……
 
     “是云朵么?”奶奶慌慌张张出现在我面前,一叠声叫着“怎么啦怎么啦?”
 
   “你到哪里去了呀,一回来就看到救命车,我以为、以为……”我一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泪光闪闪里,看见奶奶抱着我的双手,手指翘得高高的,马上明白过来,准又到阳台上摘凤仙花的花瓣染指甲了。这个臭美的奶奶,真的吓我一跳呢。
 
 
   “是门房的胡伯伯,突然之间心肌梗塞。”奶奶表情很平常。
 
 
   “啊?”轮到我很吃惊,“就是天天洗冷水澡的那个老头么,他身体很棒的呀。”
 
 
     “老人就是这样的。刚刚还好好的,一起打牌、买菜、 跳舞。可是说走就走,招呼也来不及打的。”奶奶一边说,一边呼呼吹着指甲。
 
 
   “说不定哪一天,奶奶也会走的。”奶奶的声音里似乎有一丝悲伤,可是清淡到没有。
 
 
    “瞎说什么呀。”我忍住眼泪,狠狠白了奶奶一眼,“不是说好将来还要当太外婆,帮我带女儿的么。”
 
 
   “说的也是呀。”明朗的神情又回到了奶奶脸上,“云朵长大了呀,快点找个男朋友吧。”
 
 
      “啊呀,人家还不到二十岁。”我不满地叫嚷起来。
 
 
    这个年纪的男生,他们或许可以慷慨地借一个肩膀给我靠,但那只是表面形式上的,他们到底有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支撑起我的整个身心呀。
 
 
    要是、要是有个哥哥就好了呀。心里突然就窜出这样一个念头。
 
 
   奇怪呀,为什么不是爸爸,不是妈妈呢?
 
 
   我自己也愣了一下,不过马上想通了。
 
 
    爸爸妈妈在我很小就离开了,听说是煤气中毒,炉子上烧着水两个人全然忘了,水沸了浇熄了煤气灶,一个稀里糊涂的意外……
 
 
  那时我只有一岁多,看到一群大人看着我流泪,我也哇哇啦啦越哭越起劲,可那种伤心完全是懵懵懂懂。第二天醒来,躺在奶奶温暖的怀抱里,吃的喝的玩的以后一样也不少,贪吃贪玩贪睡的小孩很容易忘记了为什么伤心。
 
 
   “亏得云朵那时是个没有心肝的小人呀。”奶奶有时会微笑地看着我说,也不知道伤心 还是欣慰。 
 
 
          “老太婆看起来是等不及喽。”奶奶一边打开冰箱,一边“啊呀呀”叫起来,“‘阿婆肉酱’,面包片都没准备……”
 
 
          “今天不回学校没关系吧?”奶奶关了冰箱,突然说,“云朵,我们到外边去吃吧。”
 
     “到外边去吃?”我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从小到大,奶奶从来没有亏待过我的嘴,在奶奶烹调的那些美妙的食物里,我也得到了莫大的享受和温暖。可是,自己做惯了菜的奶奶觉得上馆子无论如何也是一件浪费和奢侈的事情。
 
  我们一起走在大楼林立的街道,奶奶说的那家有卖吐司的茶餐厅在大街的对面,爬到高高的人行天桥上,奶奶忽然停下脚步,在原地打转,含含糊糊叨念着,“我们、我们要到哪里去呀?”  
 
“不是奶奶说请客吃吐司么?”我停下脚步。  
 
“喔,喔——”奶奶拍拍额头,“想起来了,走呀走呀。”  
 
奶奶请客的茶餐厅相当不错,原木色泽的桌椅,相当舒适。  
 
奶奶只要了最简单的面包圈,还有大麦茶。很可惜晚餐不供应吐司,我在一长串诱人的食谱中摸索了好一阵,最后点了这冰火菠萝油和香滑奶茶,都是这里的招牌,味道应该不会错的,价格也不贵的样子。  
 
“奶奶看起来有点不一样喔。”等餐点的时候,我目不转睛看着奶奶,“头发染过了,好像还烫过了,是不是要出去喝喜酒呀?”  
 
“是要出门一趟啊。”奶奶低头喝了一口茶。  
 
“喔,哪天呀?”说话间面包圈先上来了,炸得松松的,奶奶涂好厚厚的草莓酱,一边喂到我嘴里,一边“啊——”象小时候一样教我张大嘴巴。  
 
接下来,奶茶、菠萝油一起上了,奶奶还叫了一客黑椒牛排,一碗浓虾蘑菇汤,我的嘴巴再没闲着,  
 
“好吃死了!”我赞不绝口,尤其那菠萝油,烤热的面包,里面是冰冰的奶油,香味在奇妙的温度里窜上窜下 ,闻着都让人心醉了。  
 
“云朵,”奶奶好像没什么胃口,面前的盘子里搁着一个面包圈,一口也没有动,“我想搬到老人院去住。”  
 
  “啊噢——”我正张大嘴巴,咬出了第一口菠萝油,凉的奶油,热乎乎的面包皮,那种滋味像极了我这一瞬间心情的变化——冰、火、两、重、天。  
 
什么意思?!奶奶是不要我了么?大半截菠萝油从我双唇间掉了下来。   
 
“奶奶不是说过一直么陪我到出嫁陪我到生小孩,奶奶不是说过要陪我到死么?怎么说话不算话?”太突然了,我象被一个巨浪打懵了。    
 
“云朵长大了,奶奶也该安排自己的人生了。”  
 
“自己的人生?”我吞了一大口奶茶,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奶奶慢吞吞说,“其实和一个老朋友老早约好了……”   
 
“老朋友?”我很敏感地盯住奶奶,“是老爷爷吧?”  
 
奶奶没有否认,“他前几年就在那家老人院定了位置。”她的两只手绞在一起,手背都红了,老人斑更加明显了。  
 
“呵呵,原来是早就和人家约定好了呀。”我突然觉得很搞笑,没有想到奶奶率先有了男朋友。  
 
“没有办法。”奶奶很窘的样子,“那家老人院很难进的,非得要有人走了,才能有空的名额可以填进去。”  
 
“走了?”  
 
“就是过世了。”奶奶的声音轻下去了。  
 
我的心一阵发凉,又一阵发疼,好像完全没有了阻止奶奶的理由。    
 
我睁着眼睛睡在床上,想到今后这个屋檐下,再没有一个亲人和我同呼吸、共命运了,想到这个家马上要变成只有我一个人栖息的孤岛,我大口大口喘着气,努力把哭泣的声音吞下去。  
 
“云朵呵,你不陪奶奶说说话了?”奶奶不知什么时候坐到我床边。  
 
我正伤心,于是蜷缩到被窝更深处。  
 
“要是爸爸妈妈在就好了。”我带着哭腔说,“他们为什么吵架吵得连灶上烧着一壶水都忘记了呀。”  
 
“你听谁说的?”奶奶的声音在发抖。  
 
 “邻居都这么说。”  
 
“瞎说,你爸爸妈妈是一对恩爱夫妻,要好的呀,连过街也要手牵手。那天,你爸爸把你领到我家里,”奶奶开始陷入回忆,“说要回去单独和你妈妈商量件事情,他们肯定是商量得太认真了,才会忘记煤气灶上还烧着一壶水。等被人发觉送到医院送进高压氧舱抢救,也是回天乏力……我一直在想,要不要让你知道那件事情,要是知道了也不知道对你好不好?”奶奶的语气有点犹豫有点怯懦……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1-12 13:06:06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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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远都不想知道!”我闷闷地打断了她,“不是么,就是那件事情害死了爸爸妈妈,难道还有比那件事更倒霉的事情么?”
 
“那就不要知道好了,知道了会更伤心。“ 奶奶扶着我的床架慢慢站起来。
 
“云朵呀,奶奶也是没办法。”她的声音脆弱得象根一绷就断的棉线。
 
“我知道。”我在被窝里发出更加软弱的回音
 
“对不起,奶奶不能再陪你了。”她叹息着蹒跚着走出了我的房间。
 
  我开始一个人生活,完全没有准备,完全没有把握。
 
我很少回家,我害怕回去面对一屋子的空气,孤独会象一个黑洞把我完全吞没。
 
就这样一直赖在学校里,周末的时候就往最拥挤的地铁和人民广场里钻,在挤挤挨挨的人群中,我感受着
 
我对奶奶离开我的决定无能为力,我对自己的惶恐孤独更无能为力   
 
    就在这样低靡的心境下,一直没去看奶奶,有时想给奶奶打个电话,向问她在郊区的老人院过得可顺心?可是心里又会涌起一种很郁闷的情绪,为了一个老头,把孙女孤零零地抛下,去那个高级的养老院过她的快乐新生活,心里竟也会厌恶起那样自私的奶奶。 
 
   于是赌气似的,把家里的电话也拔了。 不去
 
就是在这样在矛盾中拖拖沓沓过了好几个月,一直到悠长的暑假,我不得不回到家里住。
 
打开房门,灰尘遍布,屋子里没有一点生气。奶奶搬走了,这个家也随之消失了。
 
要不是居委会的阿姨来敲门,我会没日没夜地一直睡在床上,不想起来煮东西吃。一进厨房,满眼就会晃动着奶奶忙碌的身影,于是喉咙发酸,肚子和心房一样空空荡荡。 
 
“你奶奶好点了么?”居委会阿姨是来给送一叠电费水费煤气费的单据的。
 
“我奶奶病了?”
 
“得了那种病也没办法再来照顾你了,不过听说嘉定那个养老院室专门收留老年痴呆症的?”
 
“你在说什么呀?”
 
阿姨接下来告诉我的事情让我完全惊呆——
 
   奶奶察觉自己得了这种病是因为好几次迷路,就是走在路上突然就想不起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有时是不认得菜场的路,然后是盯着云朵想不起来她究竟是谁。
 
奶奶非常慌张,心里非常非常的哀伤,想到这种病情会恶化到连自己都不认得,不要说给云朵做饭,打扫屋子,就是每天等她回家都做不到,最后连大小便都不能自理,
 
“我不要连累云朵呀……”她哭着自己做了一个决定。
 
“奶奶呵——”我呜呜哭起来,连滚带爬冲出去,“为什么要骗我有了老男朋友,是为了让我安心,还是为了让我讨厌你……”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迟钝,因为奶奶已经完全认不得她一手带大的最最亲爱的小孙女云朵了。
 
开学以后,我每个周末都去郊区陪奶奶,我会买一串白玉兰,给奶奶洗一个舒舒服服的澡,然后把白玉兰别在她衣襟上。
 
每次告别,我都会和奶奶说,“你要乖乖的,等我下个礼拜再来看你噢。”奶奶呆呆的,也不知看着什么地方。
 
即使这样,我的心还是变得有着落。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亲人,在某一个角落等着我。 
 
“奶奶一定要坚持呀,不要放弃,现在只有你陪我了呀。我知道你撑得很辛苦,可是没办法呀。想想你的小云朵有一天做了新娘,想想等我养出一个花朵一样的小女儿,那时候有多美呀……”
 
我伏在奶奶胸口絮絮叨叨,从周围人的表情里,我知道自己是白费工夫,对着病入膏肓的奶奶说话,就好像对着一堵墙说话。 
 
奶奶的病情发展得比预料中快,她眼睛里的光越来越涣散,她只知道吃喝拉撒睡,渐渐回复到小婴儿的状态…… 
 
第二个学期中考,一个周末因为考试没去,周一赶去的时候,奶奶的床空了。
 
简单的葬礼上,奶奶的几个老伙伴抽抽噎噎得象秋风里的叶子,“老姐姐走好喔,我们马上就会赶过来陪你的。” 
 
我一点也哭不出来,过度的悲伤让我的泪腺干涸了。
 
老人院的院长叶阿姨用力拍我的肩膀,啪啪啪,好像是要把眼泪给拍出来,“云朵呀,想哭就哭吧,只剩下你一个人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呀。”
 
 

葬礼结束以后,我捧着奶奶的骨灰向他们告别,一个人拖着脚步下了楼梯。整个人被台阶一点点吞没,所有的喜悦悲伤仿佛也被一格一格割断了。就在我整个头顶心要被吞没消失的时候,
 
叶阿姨忽然想起了什么,叫住我,“云朵,你奶奶还有留下的东西呐。”
 
“不要了,”我头也不回,“全部烧给奶奶带走吧。”
 
已经彻头彻尾成了一个人,身体一下很轻,人好象气球一样可以飘起来了,没了重心,对身边的一切也都不在乎了。
 
如果可以,真想拜托奶奶把我一起也带走好了。   
 
“云朵,你应该还有一个亲人。”
 
“亲人?”我身体轻轻一震,迟钝地转身。
 
叶阿姨追上来,“跟我来——”
 
我看到了一个非常精致的籐编的小摇篮,摇篮里躺着一套小男孩的衣服,蓝白条的海魂衫,嵌着清爽的白边的蓝色小短裤。
 
叶阿姨跟着告诉我——
 
“你奶奶刚进老人院时,老是喜欢摇着那个小摇篮的,拍着那套小汗衫叫‘乖乖孙子,快点睡噢。’我顺口纠正,‘不是孙子是孙女吧,你不记得你的孙女云朵了?’
 
‘是孙子,’她口齿清清楚楚地说,‘是云朵的哥哥呀。’”  
 
“哥哥?”我轻声重复着,心头突然开出两朵小花。
 
“哥哥。”我又重复了一遍,泪花里闪出彩虹的光芒。
 
“不过,我实在不敢确定。”叶阿姨皱起眉头,“我问你奶奶孙子在哪里呀,她一会说在北京,一会说在青岛,或者干脆一指说在摇篮里呢。”
 
我紧紧抱着那套小小的海魂衫回家。
 
他在哪里?我哥哥在哪里?虽然心里还一片迷茫,虽然也不知道这个哥哥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还是就象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一根绳索。 
 
晚上,我蜷缩在那套小小的海魂衫边,哽咽着、嘟囔着,“哥哥、哥哥……太好了,太好了,我还有一个哥哥。”
 
梦境里,一个白杨树一样挺拔、步履如风的大哥哥把那件海魂衫一点点撑大,帽子后头的飘带在风中飞舞,簇新的海魂衫蓝白两色的对比那么强烈,那么明朗那么阳刚。
 
我好象看见了哥哥的样子,睡梦中触手可及,呼吸也跟着平稳起来了。
 
在缝纫机抽屉里,我找到了奶奶事先写好的一封信,第一次看到奶奶写那么多字,一排排清秀的小楷字,用蘸水钢笔写的一字一划,都郑郑重重——
 
云朵:
 
   奶奶的脑子快没用了,总是一阵阵犯糊涂,怎么也不能把自己拽回来了。那么,乘着现在神智还清爽的时候,告诉你一些事情吧
 
要是只剩下云朵一个人了,要把你托付给谁呢?奶奶愁得头发一把把掉。我思前想后,虽然可能不太好,那件事情还是到了非告诉云朵的时候了。
 
你爸爸在没有遇见你妈妈以前,和另外一个女同学要好过,虽然彼此喜欢,但两个人的脾气都犟得要命,吵起来谁也不让谁。于是约好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再交给对方发自内心的最真实的答案。就在那段日子里,你爸爸遇见了你妈妈,他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再也不想离开她了,你爸爸飞快向你妈妈求婚,你妈妈答应了,他们很合得来。
 
可是还没到约定好的期限,那个女孩先来找你爸爸了,她一进门就看见了墙壁上的订婚照照,愣了一下,笑着说“哈,我知道你的答案了。好,这下,我也可以马上告诉你答案。”说着用蘸水笔唰唰写了几个字,摊开手掌伸到你爸爸面前。当时你爸爸看到这四个字,心里一沉,醒悟过来再去追,那个人不见踪影,而且以后再也没了消息。
 
她在手心里写了四个字:永不回头。
 
过了几年,一次老同学聚会,那个女同学没来,可有同学给你爸爸看到了她和她儿子的合影,你爸爸呆住了,那个小男孩和自己活脱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爸爸激动得呀,冲到大街上买了一套男孩子的小衣服,在电话里三言两语告诉你妈妈,  说连夜要赶去看儿子,还要把他接到上海来和我一起抚养。你妈妈完全没有缓冲的余地,一下接受不了这件事情。于是你爸爸又赶回家去和她商量
 
他们翻来覆去地讨论呵讨论呵, 奶奶敢肯定那是你爸爸妈妈第一次想法不一样,他们肯定都很苦恼,苦恼得忘记了一切,苦恼得忘记了煤气灶上还烧着一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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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09/1/11 23:32:52 [显示全部帖子]


那么大的悲剧虽说不是你哥哥造成的,可是,这些年来奶奶还是回避着你哥哥的事。因为一想起,就伤心地喘不过起气了。所以索性想把这个秘密和你的爸爸妈妈一起埋葬掉。
 
可是,事到如今,是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秘密掘出来的时候了。奶奶再也不能陪着云朵走余下来的人生路了。
 
虽然一边写着,一边还是担心着你哥哥的妈妈,她会接受你么,她是和你一点关系的呀
 
可是,不把云朵托付你哥哥又能托付给谁呢,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血缘关系更亲的人呢? 
 
云朵,奶奶走了以后,就去找你的哥哥吧,留你一个人在世上,我实在不放心呀……
 
    奶奶在信的最后留了一个地址。  
 
  我连夜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小心地把那套小小的海魂衫卷起来,塞在包的最深处。我要上路,一秒钟也不迟疑。不管以前发生过的那么多不幸,此刻,我还是觉得命运没有对我太过刻薄。还有什么能不得上突然知道我其实不是孤单一人,我还有一个哥哥更好的消息呢?
 
在去青岛的火车上,摇啊摇的节奏里,我枕着哥哥的海魂衫,好像一个人在海边望海,被海风吹着,想象看不见的另一半海水。
 
一个英气勃勃的哥哥在我底片上显形,蓝白条纹里面藏着一个海洋的灵魂,穿着海魂衫的男孩好清爽,怀抱好宽阔,连呼吸也是清新的吧。
 
这样的哥哥,一定会敞开大海一样的怀抱来包容我吧?
 
    就这么向往着幸福着睡着了,到站了一个人一往无前找到了那扇门前,“咚咚咚”,敲门的声音和着剧烈的心跳声。    
 
好久,没人来开门,我慢慢坐下来,倚靠着门,坚定地等待。
 
哥哥一定会回来的!
 
虽然设想了无数次,可是,抬头第一眼看见他时,还是象被巨浪打了一下,我一下站都站不住,只好蹲下来。
 
我蹲在地上,他朝我走来,我使劲咬住嘴唇,害怕得要叫出来。我最最害怕的是他走到我身边,一点感觉也没有,很礼貌地问:“请问小姐找谁?”。
 
或者,更糟糕的是,即使认出我是谁,一边装作很漠然的样子,“我完全不认得你呀。”一边 “不是么,就是这个家伙的妈妈,夺走了应该属于我的爸爸。”
 
“你是—— ”他眯缝起了眼睛,软软的棉布衬衫敞开着。  
 
“我是——”我想哭,可脸上打开的却是笑容,或者那根本也不能算笑容,只是努力把嘴角撑开。
 
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 不过他一直盯着我看,我想,从我的脸上,他应该证实了答案,一样的深褐色瞳仁,一模一样逆时针打着卷儿的刘海…… 
 
    我咕哝着说起爸爸妈妈很多年前出的那件意外时,他似乎跳了一下子,“什么时候?怎么没人告诉我们?”
 
“差不多有十七年了吧。对不起,那时我只有一岁多。”
 
“噢。”他叹气了,惋惜的,伤心的,不过并不是特别感同身受的。可怜的哥哥,还从来没看见过爸爸一面呢。  
 
“奶奶死了,”我垂下眼皮,“就在前两天。”我低声说,“所以,我想要来找找你看。”
 
“噢。”他很麻木似地接口说,“我妈妈也刚刚去世,两周。”
 
“哥哥,”我好像完全不能接受“你在说什么?”虽然没有见过哥哥的妈妈,可是因为她是哥哥的妈妈,我竟然也有亲人的感觉。 
 
“她生了很长时间的病,我一直有心理准备……”他的声音平平的。
 
“那么说,”我克制不住哽咽起来,“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俩了呀。”两颗大大的眼泪没有防备就迸出来了。
 
他点点头,忽然一下蒙住脸,眼泪扑簌簌从指缝里渗出来。
 
我有点被吓坏了,我从来没有看见一个又高又大的男生在我面前这么哭过。可是,如果你在几分钟里听到所有亲人事实上都已经离你而去了,恐怕你也会这么肆意地哭的。
 
我也哭得一塌糊涂,一个人孤单单地哭是很绝望的。现在,我可以和哥哥一起哭了,有一种悲伤,让我们心意相通。
 
是的,差不多的时间里,我们都成了孤儿。  
 
两个人眼睛红肿着去吃饭,肯德基里明亮的光线,闹哄哄的人声,炸翅膀的那股熟悉的香味,让我们稍微缓过一阵劲。
 
他这才想起来问我名字,然后我才知道他叫长空,一个很象云朵的哥哥的名字。
 
我看着哥哥,虽然我不止一百次一千次地想象哥哥的样子,但眼前的长空哥哥,还是比我的想象要好上十倍(十倍,那可是个很保守的数字噢),这一点可以从走过女孩的回头率就可以看出。除了他没有穿海魂衫这么一点点梦想中的差别。
 
哥哥表情很复杂,不知道想哭、还是笑、还是想和我说点什么、或者只想一个人呆会儿。
 
我有点受不了那种做琢磨不透的沉默,搜肠刮肚转述了一则Blog里看到的日记——
 
有个女生叫王狗贝,和她的一对双胞胎哥哥住在一起。在她的嘴里呀,那就是两个一米八一米九的坏蛋。她每次发怒训人,就叫他们靠客厅墙站好,稍息,立正,然后踮着脚尖严肃地数落他们,可是他们两个一看她踮着脚尖还指不着他们鼻子就笑个不停,教育意义一点都没有了!她就搬来一个凳子站在上面骂,结果引来更强烈的一波嘲笑。她气坏了。但是同时又很好奇,拿破仑同志都是怎么教育部下的呢?他也够不着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笨蛋的鼻子呀。
 
一边说着,一边就好像看见了长空哥哥乖乖贴着墙壁站着,我神气活现站在凳子上,完全像个刁蛮有得宠的妹妹,一个人就呵呵笑出了泪花。
 
“喝橙汁吧。”他把一杯热气腾腾的橙汁往我面前一推,眼睛里一派消沉。
 
“喔。”我有一口没一口啜吸着明晃晃的橙汁,那么明媚的颜色,那么甜香的果味,可是我的哥哥,他一点也没有体会到我想和他在一起的那份殷殷切切的心愿。
 
 
   两天后,哥哥送我上了回上海的火车。火车开动以后  我忽然想起忘记了把爸爸当年买的那套海魂衫给哥哥了。 
 
        回来以后,我的心情还是振作了很多。我重新整理了房间,还报名参加了烹调的副修课。
 
   那是一个星期六的傍晚,我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醒来,肚子饿得咕咕叫起来,
 
我踏进了想做点什么给自己吃。在冰箱里挑了一个最大的蛋,一敲,居然是双黄的。厨房里响起了久违的有节奏的打蛋声。 
 
“叮咚”,门铃响了。我打开门,是哥哥?!胡子拉茬,满脸倦容的。
 
 我想带着哥哥简单参观一下我的房子,可是哥哥走到沙发边上就坐下来,迅速得歪倒睡着了。我抱了干净的毛巾毯给他盖上。
 
哥哥无拘无束熟睡的样子,好像这里就是自己的家。
 
傍晚的时候,光线最温柔,象橙汁一样,我沐浴在橙汁一样的光线里 沸沸扬扬的心事被甜蜜安静的光线过滤掉了。 
 
“真香啊!”哥哥醒来,趴在沙发上吸着鼻子。
 
“噢,我在做丝瓜蛋汤。” 我用木勺子捣着蛋花,“要不你先洗个澡再吃吧。”
 
哥哥很听话地进了浴室。
 
我一边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一边在餐桌上摆好碗筷。这个家,多了一个人,就一下子有了生气似的。
 
“云朵。”我听见哥哥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我转过身,倒吸了一口气。哥哥象换了一个人,胡子刮干净了,身上换了件蓝白条的海魂衫,强壮而清新。 
 
几次梦里的那件小小的海魂衫,爸爸为没见面的儿子准备的礼物,真的出现象施展了魔法一样,套在了我眼前的高大结实的哥哥身上。,
 
“我不是在做梦吧?”我喃喃说道,眼睛里升起一层薄薄的泪花,“真的是哥哥来了么?” 
 
“对不起,”哥哥坐到我身边,“上次你来,我大概还没有心理准备去接受一个天外来客一样的妹妹,一个完全陌生的妹妹。更或许,我都还需要时间去消化生活的真相,去愈合孤单的伤口,去整理纷乱的心绪。”
 
“那天你走了以后,我就参加了海军学院第一次的潜艇封闭训练,深海的环境,真的很适合我打算把自己彻底放逐的心情。可是昨天,当潜艇浮出海面,我打开舱盖,眼睛接触到第一缕阳光,我看见一草一木,都包裹在明媚的阳光里。心里忽然豁然开朗,虽然阴影很长很深,可是人终究要完全走到阳光里来的,不是么?
 
“我特别想告诉云朵我的感受。于是一分钟也不耽搁,买了票子就赶来了……”哥哥的话让我开心得想哭,哥哥耀眼的海魂衫更是吸引住了我痴痴的眼神。
 
我取出了那套小小的衣服,“这是爸爸想给你的见面礼……”
 
“见面礼…… ”哥哥有点笨拙地翻开衣服和裤子,”哈,爸爸真是有先见之明呀。”
 
“如果奶奶在就好了,”我想起了奶奶最后的日子里,摇着摇篮里的海魂衫,她能想象地出哥哥今天的模样吗?
 
“三个人的家。”我咕哝着,“至少是一个稳定的三角形。”
 
“那就把地面当一边,我们两个互相支撑,我们两个互相支撑,好吗?”
 
哥哥打开双手,我抱住了他紧紧的。 
 
我们抱在一起 就像指甲和肉一样不可分离,我们是兄妹我们是骨肉, 没有什么再能把我们分开了。
 
海魂衫灿烂的初夏之夜  世上唯一的亲爱的哥哥终于来到了我身边,我知道,他再也不会离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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