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消失的栀子花

　　清凉的秋日早晨，天空飘着细细的雨丝。天地之间都是潮乎乎湿漉漉的。 　　我提着厚重的行礼，第一次站在这个女生宿舍，看到它陌生的模样，想着这并不是我意愿里的学校，心竟潮湿得可以拧出水来。 　　宿舍里有多个像我这样拖箱提包的新生。尽管后来成为熟悉的室友，可在那一刻是陌生的。我沉默地整理东西。我想我没有必要费心去跟她们说话去认识她们。从童年开始我便很安静，不爱说话，更不会喧哗起哄。通常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我想我是被别人称作为孤僻的那种人。但我不想改变什么。 　　我听到有个女生站在门口对我们说话，嗨，你们好。柔和婉转的声音。它居然吸引了我，我冲门口望过去，她笑盈盈地站在那儿，提着皮箱，穿米色连衣裙，前额的长发被雨水打湿。她显得神情愉悦。 　　宿舍里的女孩子都望着她。她却把目光投向我，继尔把她的微笑绽放得更为醒目，露出洁白的牙齿。然后，我看着她走近我对我说：“嗨，你好，我叫苏叶。” 　　我想我不再有理由可以不朝她微笑。我告诉她，我叫陆离。光怪陆离的陆离。 　　　　　　　　　　　　　　　　　 　　我不知道我为何不会抗拒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孩。 　　很久以后，她告诉我，她从那么多人中选了我，只是因为我的目光。它很孤独。 　　可是我不明确我为什么选她。但是我分明感到她很熟悉。仿佛旧识。 　　她把棉絮塞进被套却怎么也铺不平整，于是我从上铺爬下来帮她利索地整理好被子，帮她挂好蚊帐。在雨天阴暗的光线里，我看见她桅子花一样皎洁的面容。她对我开心地笑着，笑容纯静地像碧蓝清澈的湖水。我喜欢这样子的笑容。 　　陌生校园的早晨。她拉着我的手去学校的食堂打早饭。在喧嚣的人群中安静地排队。她站在我前面，我闻到从她头发中散出来淡淡的清香。忽然想起家乡田野里种的大片的紫花苜蓿。远远望过去，像涌动的紫色的浪潮，风里会弥漫紫花淡淡的幽香。 　　我记得童年的我总站在苜蓿的花海里，看澄蓝的天空，大朵大朵的白云鱼儿般在水里游过去，直到远得从我的视线里消失掉。虽然我知道它们总是在的，在这个天空存在。可是依然免不了为它们的离去而黯然。从小我便是个内心敏锐的人。我喜欢春天和夏天，我不喜欢看到秋天枯黄的树叶和冬天光秃秃的枝桠，我讨厌这种被隐藏起来的生命迹象。我只要它们实实在在地呈现在我的面前，让我感觉安全。我意识到我灵魂里脆弱的成份。 　　风里是紫花苜蓿的清香。我在田埂上跑，呼吸着清香。我喊：“丹儿，丹儿，你看，我给你扎了个多么好看的花环。”内心是如此的兴奋，脸上欢快的笑容，绽放的跟花朵一样醒目。丹儿笑着安静地站在我的面前，头上顶着紫色的花环。美丽的像个公主。我们手拉手地躺在花丛里望无垠的苍穹，漫无边际地想象。所有的想象都是那么的美好。 　　缘分真的是微妙的东西，轻易的莫明的便把两个人牵扯在一块了。只是我们都不能够知道彼此的缘分会如何延展。人们总是对于世间所有不得知的事而不安。 　　苏叶的手很温软。她拉着我一块吃饭，一块去教室，一块回寝室。一块逛大大小小的商店。我们有太多的时候是在一起的。彼此都是对方的影子一样跟随。唯一的区别是，她做我的影子的时候，经常是叽叽喳喳像只鸟儿一样说话，表情快乐，亦有悲伤。而我则显得安静得多，并且表情淡然。可是，不管怎么样，在老师同学还是我们彼此内心都知道，在新生之间尚且生疏的时候，陆离和苏叶已经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了。 　　　　　　　　　　　　　　　　　 　　苏叶桅子花一样洁净的脸孔，漆黑的长发，漆黑的瞳仁，明亮的笑容在我眼里闪现、闪现。她的性情跟她的手掌一样温软，柔和。她轻轻地叫：“陆离。陆离。”然后我便总是能看到她清亮的眼睛以及阳光明亮的笑容。 　　我对苏叶说：“我喜欢你的脸孔，你知道吗？像一枝桅子花。洁白馥郁。” 　　我们相视而笑。 　　春天到来，这个我喜欢的季节。草长莺飞。校园里的樱花树开满一树粉白的花瓣。微风轻摇，便如骤雨一般纷纷扬扬洒落。我和苏叶看漫天飞舞的樱花，突然彼此流下眼泪。苏叶哀婉地说：“美丽消逝地太快，爱情总是让人伤神。”她脸庞上的泪蜿蜒成清澈的细小溪流。我沉默。在面对别人的痛苦以及自己的痛苦的时候，我总会丧失语言，一言不发地沉默。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能够说什么话。我更坚信疼痛是深植于心中的，并不能用任何言语可以拔除掉。温暖的眼泪覆盖不了。疼痛在，在，一直在。 　　“陆离，你恋爱过吗？” 　　我看苏叶恍惚的眼睛。我沉默。可是我分明感觉到内心有股浪潮涌动，狂乱，有力的，我害怕它们会顶破我的心脏。 　　我安静地站在她的旁边。春天的阳光和暖风在寂静中流动。泪痕下的皮肤干燥紧绷。樱花扑扑掉落在我们如丝浓黑的长发上。 　　我揽着苏叶的肩膀，然后把她搂在我的怀里。她的后背有极不平静的起伏。我在她的哭泣声中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她对我说：“陆离。我想我还是想念他，想念我喜欢的第一个男孩子。”表情凄凉地诉说她曾经有过的感情。 　　初恋总是难以忘怀。苏叶对我说，她在一些偶然间总会恍惚地闻到他散发出来的气味，那种熟悉的气味。头发洗发水的清香，白衬衣上肥皂的柠檬香味，从球场回来大汗淋漓的味道……原来它是不会被时间所消除，只是暂时被隐藏而已。这一切让人沮丧。我们无能为力。 　　她说，那个炎热的夏天。她的17岁生日。收到他送的玫瑰花。三枝鲜红的玫瑰。他的英俊脸庞。在傍晚她家开满花的院子里，他吻了她。他口腔里是健康清新的气味。 　　然后那个夏天一去不返。包括他们的爱情。她说她终于相信玫瑰容易开败凋谢。 　　苏叶在我的怀中渐渐平静。这些沉在她心底的东西捞出来呈现的刹那，她得到轻松。樱花飞舞中她纯净的脸，像水一样澄清无痕。 　　我对她说：“男人跟玫瑰一样容易开败。苏叶，我要你快乐。”我的眼泪再一次轻轻滑落。 　　“可是我需要爱情。我想念让人心跳的味道。”她的话在风中流动着。 　　我惊觉我内心的恐惧，一波一波涌动。 　　　　　　　　　　　　　　　　　 　　年幼的我趴在窗口，从没有被窗帘遮到的玻璃里望见了那个男人。昏暗的屋里，他光着膀子，他脸部的因愤怒而扭曲。他的手用力地甩动着，屋里很大的响声，男人的怒吼，女人的恐惧叫声，响亮的拍打耳光的声音。我惊惶地趴在窗口，害怕让我发不出声音，只听到自己的心在狂乱地跳动。有悸痛的感觉。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感觉长过一个世纪的时间。我看到女人被打肿的脸。像一朵被揉捏得已经溃烂的花朵。然后我听到大门被大声打开，丹儿飞快地跑出来。她的头发长而凌乱地在风中飞扬。 　　丹儿发出动物一样的悲鸣。眼睛哭得红肿。她对我说，陆离，他打我妈妈，他要娶别的女人，他要跟妈妈离婚，妈妈不肯。我恨他。他再也不是我爸爸。我看到丹儿愤恨的稚嫩的脸，她把自己的下嘴唇狠狠地咬住。 　　屋子里残暴的一幕幕在我脑海里不断循环。我和丹儿跑进苜蓿地里，紧紧抱在一起。 　　　　　　　　　　　　　　　　　 　　又是一个秋天。是我来这所大学的第二个秋天。 　　系里要推选优秀学员参加省里外文演讲比赛。苏叶拉着我的手，激动地告诉我她刚从主任那里知道，她和我都是预选人员了。我对苏叶微笑。我并不是对任何都一贯淡然，我需要一些肯定来弥补内心的脆弱。我想我是明白自己是一只空洞的有许多裂痕的容器，我需要填补这些裂缝，否则就会死亡。于是从小学习极为用功，我要升上大学，我要离开那个小镇，我要快乐的生活。 　　我想我是对这次比赛有很大的把握的。我有很多的强项。我对苏叶笑。开心的笑容里略带满足。 　　外面的风呼啸而过，树叶哗啦啦地被吹落。我把头缩进被窝里，感觉凄凉，让人有窒息的危机。植物无声的生长，最终无声地死亡。没有任何语言。我把身子蜷缩起来对抗莫明的寒冷。 　　半夜的时候，我听到下铺的苏叶轻轻的唤我。黑暗里她柔软的声音：“陆离。陆离。”我说：“苏叶，什么事。”她爬上我的床，钻到我被窝里。然后她对我说：“我刚才做梦，梦见自己比赛输了，心里好难过。”黑暗中我摸她的脸，有温暖的泪水。我对她说：“苏叶乖，没事的，睡觉吧。” 　　她慢慢地睡着了。我轻轻抚摸她的脸，柔软，光滑，是女孩子细致的肌肤。是娇嫩的花朵。而我分明觉得自己的苍老，我的皮肤很不好。尽管在苏叶的劝解下我已经收敛了吸烟的旧习。但是我的皮肤早已被损害。可是我不后悔。我知道有些事是无法后悔的，后悔就是对自己的否定。所以，我不后悔。我只是惋惜地摸自己粗糙的皮肤。曾经，它们像绸缎一样有光泽。 　　苏叶的长发散了一枕头。她的头发总是有那股清香。我肯定这种清香是接近于紫花苜蓿的淡淡香味。有些东西总是不断循回，生命总是奇妙的。我记得小时候外婆带着我一起去佛堂拜佛，陪她以及另外许多老婆婆一块念经。南无阿弥陀佛的念诵声里，幼小的我看堂里的观世音菩萨的像，想着外婆告诉我的人死后灵魂不会消灭，只是好人去了天上，坏人下了地狱，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生命是一种轮回。那时候，听得心里黯然难过。宿命，让我们的挣扎显得盲目。内心的不甘愿，找寻出口。 　　我和丹儿曾到一个瞎子的算命先生那里，企图得知我们的未来能否幸福。面对长满皱纹的算命先生，我们战战兢兢地坐着。后来，我和丹儿逃一样地逃出那里，我们都不愿去听那个瞎子用他的嘴说出我们的命运。我们害怕，害怕会听到不幸。是这样的恐慌。 　　我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依稀看见苏叶熟睡的洁白的脸。暗自思付，这个桅子花一样的女子又会有怎么样命定的命运？她跟我是这样的好。她的头发有小紫花的香味。 　　第二天下午，我独自去主任那里。我告诉他，我不准备参加这次比赛。在他不解的追问下，我的理由只有一个，我没有兴趣参加这个比赛。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心里是有些惘然的。 　　我冲着惊讶的苏叶微笑。我说：“我没兴趣参加，你可一定要成功啊，我的乖苏叶。”我闻到自己内心的哽咽气息。可是苏叶温柔的眼神让我很快恢复平静。我知道，我要眼前这个女孩子快乐。 　　我们对彼此说，我爱你！在我每次说的时候，都会有掉泪的冲动。会紧紧抓住她的手。我们各自的左手腕上戴着一个相同的银镯子。买的时候，我们说要一直戴着它的。不管我们在哪里。都得彼此想念。我记得在明亮宽敞的百货公司，我对苏叶说：“我们要在一起的。”灯光下苏叶抬起皎洁的脸。 　　　　　　　　　　　　　　　　　 　　　　　　　　　　　　　　　　　 　　大三的春天。苏叶告诉我她恋爱了，是外文演讲赛上认识的，他们分别是那场赛的冠亚军，已经通了很长时间的信。在晚上温暖的被窝里，她俯在我的耳边快乐地诉说她恋爱的种种。表情甜蜜。我茫然地听着，心忽然疼痛，我攥紧拳头，任指甲深深嵌进肉里。然后，我浑身颤抖地抱住苏叶：“不，苏叶，别离开我，我不要你受到伤害，我们要在一块的，别离开。”苏叶震惊了，慌乱了，她抹着我的泪水，无语地拥抱。 　　我疼痛地看着她，她眼神里有无辜的悲伤。我别过头去。痛苦让我们无法发出声音。四周都是无尽的寂静。 　　她一直抱着我。也许是习惯了她的拥抱，所以我只听到自己内心急促的跳动，还有疼痛。 　　一切仿佛都不曾改变。她依然拉我的手去打饭，去上课，去逛街。晚上睡在一张床上。只是我们看对方的眼神变得躲闪不定。我似乎看到那条裂缝横亘在雪白的墙壁上。我颓丧地呼吸，心口压抑。 　　　　　　　　　　　　　　　　　 　　南方的梅雨季节。天空飘着细细的雨丝。紫花苜蓿在雨水中长得更加蓬勃和精致。我撑着伞站在田埂上。我哭。我对着那个散着齐腰黑发的小姑娘哭。眼泪在脸上纵情流淌，灌入口中很咸很涩。我说，丹儿，你要到哪里去，你不要走，我想你留在我的身边。你走了我怎么办呢？丹儿看着我，她不说话，眼神空洞，就像是一张白纸有的空白。我去摸她被雨淋湿的头发。口里反复说着丹儿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可是我看到丹儿摇头，她是要离开的。 　　我无助地望着她。雨越下越大。很冷。然后，丹儿把我抱住。她动物一样呜咽。 　　梅雨一直延续。天迟迟不肯放晴。天空没完没了的灰暗。这样的天气让人绝望。 　　丹儿死了。我惶恐地看着她被大人从她家门前的河里捞上来。漆黑的长发凌乱地覆盖住了她洁白的脸孔。那像桅子一样洁白纯净的脸已经枯萎。生命早已抽离。我看到她细瘦的手腕上戴着我送给她的翠玉镯子，平日她是舍不得戴的。 　　那天晚上我躲在河边的一条闲置的船舱里。我在夜里听河水拍打船身的咣当声。我一直在想着丹儿，我想象着她在水里所感受的寒冷。她说她要走，要离开那个家，原来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她告别了我。这个我最好的唯一的朋友永远的告别了我。我用手搅动冰冷的河水，我哭：丹儿，你在这里不幸福，离开了也总该是要幸福了的。我听到自己绝望的哭声。 　　那年我13岁。 　　13岁之前直到上大学我只有丹儿一个朋友。一直孤寂生活。年幼时因为父亲背叛母亲，母亲自杀。我便被养在外婆家里。只有丹儿能让我开心的笑。 　　可是，13岁的春天。丹儿死了。就因为她的父母离婚，让她对这个世界彻底绝望。 　　紫花苜蓿的田野我再也不敢去。每次去后回来便会生病。外婆对我说，那里不吉利。我知道，只是因为丹儿。我想念丹儿。 　　只有我们能够了解彼此的疼痛。能够看得到彼此内心的损伤。然后互相安慰。 　　两张年幼的脸，是刚刚绽放的鲜花，脆弱而甜美。 　　　　　　　　　　　　　　　　　 　　夏天。苏叶的生日。我看到了这个英俊的男生，徐祯廷。理着清爽的短发，有清晰的面部轮廓，个子很高。笑容干净明亮。然后苏叶对他介绍我，陆离。我只是安静且用放肆的目光注视他。尽管在看到他后我不觉得他如我想象中令人讨厌。可是他将要把苏叶从我身边带走，我必须跟他抗衡。在我放肆的目光里，他对我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苏叶很开心，快乐的小鸟一样雀跃。她的脸上堆着幸福的红晕。我们去酒吧喝酒。很幽静的酒吧，放如水般温柔的钢琴曲。 　　醉了的苏叶偎在徐祯廷的怀里。我去拉苏叶，把她抱住。 　　我对他说：“让我照顾她吧。”他冲我一如既往的微笑。他说：“你很在乎苏叶。你也一直在强烈地保护自己。”我睁大眼睛看这个男人，看到他湖水一样深遂透亮的眼睛，我感觉到自己的心尖锐的刺痛，慌乱和尴尬。就在一瞬间，灵魂开始溃败，我的泪无声地流淌。 　　我看着他宽厚的手掌轻轻地遮住我的眼睛，我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 　　四周婉转温情的音乐像潮水一样蔓延，蔓延。美丽而恐惧。 　　　　　　　　　　　　　　　　　 　　整个晚上我抱住苏叶。做纷乱的梦。我看见丹儿稚幼的脸在紫花中模糊闪现，然后苏叶也来紫花丛中，我走过去，可是一切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紫色的海洋。醒来后，我听到苏叶均匀的呼吸声，突然在黑暗墙壁上看见徐祯廷英俊年轻的笑脸，他直指人心的目光。我对他流泪，他的手掌轻轻地遮住了我的眼睛。 　　　　　　　　　　　　　　　　　 　　我记忆里充满幻觉的夏季。四处晃动着徐祯廷这个英俊男孩身影的秋天。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爱上一个男人。可是一切仿佛是宿命。 　　他写来嗳昧温情的信。漂亮的字迹有阳光的气息，一切都是年轻的生命。他能洞穿我的灵魂却不动声色。他对我轻声说，陆离，我要让你得到快乐，说话的时候他的手就在我的头发上，轻轻抚摸。 　　郊外暮色迷离的傍晚，在似乎没有尽头的铁轨边，我和他并排行走。看着苍茫的田野，心里的寂寞与恐慌却因为身旁的这个大男孩而得到平息。他的手拉着我，坚强有力略微粗糙的皮肤。而不是苏叶柔软滑腻清凉的肌肤，让我担心随时会像风从我掌心滑走。 　　可是苏叶会让我从快乐中陡然悲伤。我对她说，我晚上去做家教，等我回来。一遍遍地。我在她面前戴上了面具，隔着面具对她说：苏叶，我要你快乐。我觉得是这样的便扭和陌生。但是我依然一次次离开。 　　很多次，在她对我伤感的说徐祯廷好久没找她的时候，我恨不得杀死自己。可是，宿命的安排让我们盲目。 　　那个清凉如水的夜晚。他捧了一大束的鲜红玫瑰到我的面前。刹那间我的表情生硬的像一块石头。我问我自己眼前这个男人可以爱我多久疼我多久？他是否可以一直陪同在我人生路途，不为我的悲凉而疲惫？我对他笑。 　　我问他：“永远到底有多远？” 　　“陆离。你不要偏执于这样的无谓。你会为你的偏执付出痛苦的。”他的眼光有受伤的苦涩。 　　我无语。看着自己的心像燃烧火柴一点点的熄灭下去。没有眼泪。 　　　　　　　　　　　　　　　　　 　　他送我回到离学校不远的小巷口。在黑暗中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起伏的像潮水翻涌。他第一次吻了我。我闻到他口腔里清新的气味。我的泪水开始泛滥。可是我清楚内心的坚持。 　　相见的时候一秒秒地接近告别。 　　“如果没有我，你会一直爱苏叶吗？” 　　“我相信我会。可是你是命运推给我的，无力抗衡。陆离。” 　　“那现在关于我的已经结束。请你继续苏叶。我爱她！”我听到自己的心有破裂的决绝响声。 　　我恍惚地听到开学那天苏叶甜美的声音，嗨，你们好。我冲门口望过去。她笑盈盈地站在那儿。 　　　　　　　　　　　　　　　　　 　　　　　　　　　　　　　　　　　 　　在图书馆四楼的窗口，我和苏叶看冬日飘舞的雪花。一片一片干燥的雪花从天空中徐徐下坠，像是完成一场美好的舞蹈。无声却激烈。 　　“苏叶，你真的爱徐祯延吗？” 　　“是的。” 　　“为什么？” 　　“他是我看到的最英俊的男生。他让我感到生命的种种美丽。能够让我不悲伤。” 　　“可是男人都是难以忍受的。他们通常比较纵情。”我很平静。 　　“我要他给我的能让我心跳的气味。这样才感觉自己的灵魂是真实地活着。”苏叶看着我，她美丽的脸，清澈的眼睛。如此认真。 　　这场雪下得很大。把地面上所有物体都覆盖得很严实。世界一片银白。 　　我动容地看着这漫无边际的白茫茫。我和苏叶沉静地交握住对方的手指。苏叶的手冰凉光滑。 　　楼下空地上站着那个高大的俊朗的男生。夏天记忆里的那个男孩。他的脸上依然有好看的微笑。 　　苏叶兴奋地握紧我的手。脸庞展开笑容。她对我说：“陆离。我可以下去了吗？”她在期盼。 　　我对她笑。然后点头。然后苏叶柔软的手像一尾鱼从我掌心里滑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洁白的桅子花的脸一晃而过。 　　一切都是苍白的寂寞。 　　空气中掠过隐约的香味。是苏叶奔跑时长发散出的淡淡的清香。 　　童年时田野里紫花苜蓿的香味。 　　那片紫色的海洋。汹涌神秘的紫颜色。在风中潮水似的翻涌。 　　一波。又一波。

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