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经回忆便成空 - 『 ≡ 往事情缘 ≡ 』 - 调频热点

一经回忆便成空　　恍眼而过的，不是时间，而是人生。　　［一］　　五年后，我再次见到韩宋。　　依旧穿着白色的衬衣，不过款式和布料都是极好的，看得出来价格不菲。　　他问我：“去附近的咖啡馆座座？”我没有拒绝，老朋友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是最好的，不是么？　　他点了一杯黑咖啡，我要的是摩卡。等待的过程中，我们都没有说话，毕竟太久没见面了，总需要时间去调适。　　片刻，传来润泽明快的歌声，是一首法语歌曲，《如此漫长》。　　我和他相视一笑。他问我：“这些年还好么？”我笑着点头，有些事总是不言而喻的。我望着他，他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了，曾经青涩的轮廓已经变得格外帅气，也不似从前那样瘦弱单薄。他变得圆滑，懂得如何更好的处理人与人之间的交际。　　然而我记忆中的韩宋似乎还是那个面对陌生人会无措的男生。一瞬间，怅惘的情绪涌上心头，我说：“听说，近几年你过得很好。” 　　他露出自豪的笑，但没多说什么。　　咖啡端上来，我们静静喝着，好像找不到更好的话题可以继续聊，因为知道什么都不一样了。被时间带走的东西太多了，而我们都忘记要好好收藏。　　［二］　　五年前的韩宋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那时的他笑起来像个无邪的孩子，总喜欢穿一身白，白色的外衣，白色的球鞋，就连身上也时时带着一张白色棉布手绢。　　他也不喜欢喝咖啡，只喝白开水和牛奶，纯洁得像初生的婴孩。他总说怕那些东西刺激他脆弱的神经，要是遇见烦心的事情，不该用烟、酒以及咖啡来麻痹自己。他说，人生会有很多不如意的事情，我们可以逃避一时但逃避不了一世。　　他总有许多大道理可讲，像古时的夫子。夏禾常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左手抱着我的肩膀说：“锦菀，你从哪里挖来的宝贝？就算现代没好男人了，也无需去古代找吧。”说完抖抖右手手指上的烟，继续吞云吐雾，烟圈中映出韩宋涨红的脸。　　彼时，我还是韩宋的女朋友，而夏禾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我爱的男生与我爱的女子，从第一次见面就看对方不顺眼，我找不到原因也无从查寻，因为他们在我的带领下才会见面，然而见面又是免不了的争吵。　　韩宋不喜欢夏禾，但她是我最爱的女子，他便不再说什么。夏禾不喜欢韩宋，只因她会不安，她说韩宋必定是会让我心甘情愿追随的男子，但若我追随了韩宋，就会抛下她，那她又该如何是好？　　我被她神经质的想法打败了，所以尽量空出时间陪伴她哄她，企图使她安心。　　减少了约会的时间，韩宋心有不满但也从来不说。只是偶尔眼神中透露出的委屈让我心疼，这样温柔的男子竟对我这般的好，必是我前生修来的福气。　　［三］　　回忆在这里被打断，韩宋一脸歉意的看着我：“对不起，我下午还有事，再不走恐怕要失约了。” 　　我握着冷却的咖啡，忙说：“没关系，你先走吧，我再坐会。” 　　他同我告别，付了钱，小跑着离开。我透过落地窗，看着他奔跑的样子，像一只沉稳矫健的豹。　　多年前，他也是如此奔跑在路上，远远向我而来。我站在KFC门前，微笑着等待他的到来。　　十九岁的我，喜欢穿一身水蓝或者粉红，留着齐肩的碎发，指甲是适合的长度干净无垢。　　那时，偏远的小城里刮起了一场名为KFC的风暴。我们还没有足够的钱去奢侈，韩宋每个月有节制的从生活费中挤出一点，带我去品尝那传说中的美味。　　有情饮水饱。　　哪怕只是一只两元的蛋卷冰淇淋，或者两个人分享一杯新地，也是无上的幸福。　　等待买的人很多，队伍排得很长，韩宋站在里面，被前后的人群挤得有点透不过气，却仍举起褶皱的袖口向我招手。那样的画面停留在我的记忆里，生根发芽。　　时间匆匆不停留。就是这样的韩宋，如今可面不改色的请我喝一杯上百元的咖啡，开着奥迪穿梭在这个城市，参加名流社交。　　我有些怅然，放下手中精美的瓷杯。　　［四］　　韩宋打电话约我出去吃饭。我先强调：“我要吃海鲜大餐。”既然他请得起，我也无须客气。　　他笑，说：“这么多年，想不到你还是那么直率。”我记下时间，洗脸、换衣，等待他来接我。　　换上衣柜里一袭紫色的纱裙，看着镜子里依然年轻的面庞，却忽然觉得有些苍老。　　　　展转片刻，最终却是决定到蜀江吃饭。什么事，真的不该一开始就设定好，生命中总有无数未知变故。　　点了蜀江的招牌菜——花吃。故名，其实就是吃各种花做的菜。但不愧为招牌，从清淡到浓烈，各时节的花竟都汇聚了，似在此无四季之分。　　旁边有人解释，为了做这道菜，专门有温室种养各种花卉，若来不及开的，还得从外地空运送来，否则一过时间，花谢就无味了。悄然咋舌，价格定是不菲。　　我吃一口红，满嘴玫瑰的浓郁香气，汁液顺着嘴角流出来。韩宋抽张面纸给我：“瞧瞧你，吸血鬼似的。”说完忍不住的笑。　　我不以为意，自顾自的品尝这世间美味。　　见我不语，他继续说：“你还是这么容易满足，想当初一杯新地就可让你高兴很久……” 　　话突然停住，空气里蔓延着尴尬的沉默。我擦擦嘴，正襟危坐。接下来该如何？是缅怀过去还是再续前缘？　　然而我举起酒杯：“干杯。”清脆的玻璃声打破一室迷障。　　［五］　　换季的时候，苑姿拉我去血拼。三千多一件的衣服，如今只需几百，平时不敢遐想的，到了这时候可以放心买下。疯狂一阵，苑姿突发奇想拉着我走进电影院。　　一室的昏暗，寥寥几人座着。苑姿递给我一根摩尔，点燃火光，轻吐，淡淡的烟味，入眼的依旧是满目的黑。　　她说：“以前电影院总是挤满了情侣，想要进来还需先排队买票，两个人坐在一起，手中拿的只是冰淇淋和爆米花。” 　　我弹掉烧过的地方，一时间伤感肆意。　　她继续说：“那时纯洁得像张白纸，亲吻也只能在无人看见的角落，呵，人生就这么没意思，一恍眼什么都过去了。” 　　我夹着墨绿色细长的烟身，薄荷的醇香恬静在口腔蔓延。闭上眼，觉得眼睛干涩。再睁开，苑姿转过头望着我，眼中似乎有雾气，在荧屏的反射下映出苍白的光。　　我突的发笑：“大小姐，今天怎么变得这么爱伤感，学习林黛玉？” 　　她似乎也释然了，同我一起失笑：“锦菀，你真是宝贝，这般讨喜，谁舍得伤你。” 　　我没回答，继续抽手中的烟，似是爱极了这迷人之物。烟吞进去吐出来，恍然间，我看到很多有关过去的片段。　　［六］　　我这辈子爱过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韩宋，另一个便是夏禾。　　我该如何向你叙述这复杂的感情呢？韩宋是我唯一愿意追随一辈子的男子，而夏禾是与我命运相连，相知相守的女子。　　这两个都是刻于我血肉深入我骨髓的名字。曾经我们发誓要一辈子不离不弃，相伴到老。　　那时三个人总是形影不离，原本看彼此不顺眼的夏禾和韩宋也渐渐好转了关系。我欣喜着，左手挽着韩宋，右手牵着夏禾，三个人的约会成了一道奇怪的风景，引来旁人侧目。　　可是管他呢，我们高兴就好。　　我常和夏禾一起买了菜，到韩宋的公寓，我们买菜，韩宋煮饭炒菜。　　偶尔我在旁边给韩宋当副手，夏禾就走到阳台点燃一根ESSE静静的抽。在我和韩宋的多次劝说下，她已经把烟从浓烈的骆驼改成了清淡的ESSE。　　后来再经不住我的哀求，她把那些色彩鲜艳绚烂的衣服放进衣橱，换成了浅淡的绿，单调的颜色却越发使得她美丽。她是我的骄傲。　　那时的我是多么迟钝和天真。我总以为我爱的男子和女子在我身边，便是万幸。可是我忘了，他们，是一个男人和女人。　　当我发现他们之间有了什么时，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那样一个明媚的下午，我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韩宋的公寓门口，半掩的门内，我深爱的两个人相拥而吻。　　多么唯美的画面，让我热泪盈眶。我该如何？是该冲上前分开两个人，大哭大闹，或者别的什么。　　最后我选择静静关上门，转身离开。　　［九］　　我为自己的迟钝不齿。他们之间应该早就有了什么，而我竟从未察觉。我不知道他们背着我有过什么，但不知道也是不好的，幻想到最坏的时候还可以安慰自己一切都只是幻想。我无比的恨，但又该恨谁？是他们的背叛还是自己的无知？　　苦苦思索几天，我终于决定成全他们。我是只鸵鸟，以为这样便可使他们永久留在我身边。　　五月盛开的芙蓉树下，我对韩宋说：“我们分手吧。” 　　他说：“对不起，对不起。”语气里有深深的愧疚。　　我举起手又放下。　　原本有些愤怒，这一刻却突然释然了。我想我们谁都没有错，爱本来就是没有道理的。　　可是我爱的夏禾呢？当韩宋和我回到公寓时，只剩下一屋的冷清，夏禾只留下了三个字：对不起。从此消失于我的生命中。　　所有事，都不在意料之中。　　　　后来，毕业，大家各奔东西。与韩宋也渐渐断了联系，只是偶尔从朋友口中得知他的消息。　　我渐渐成了一个有些颓废的女子，烟不离手。生活中总是遇见不顺心的事。无法和同事打成一片，租住的房子据说是黄金地段月月涨价，每个月工资刚到手，付清各种费用又所剩无几。　　所幸，遇见苑姿，她似曾经的夏禾待我极好。我的生活开始有了着落，定了下来。　　可是夏禾，我爱的女子，又在哪里？　　［八］　　两个月后，我在某个半夜接到韩宋的电话。　　我无力的呻鸣：“半夜打扰别人的睡眠是会遭天堑的。” 　　他在电话那边呵呵的笑，随即又正经的问：“锦菀，你恨过我们吗？” 　　我知道他口中的我们指的是谁，我说：“没有，因为我相信你们是真的爱了，爱本身并没有错。何况那时我们都太年轻了，若是一切能重新来过，我希望你和夏禾能得到幸福。” 　　电话那头静止片刻，不知是否幻觉，我听见有人深深吸气。　　半晌，传来韩宋沙哑的嗓音：“锦菀，我是真心喜欢过你，只是我爱的是夏禾。” 　　我沉默欲哭，可是不该哭的，因为所有伤感都已释然。时间带走的东西太多了，连最初的感情都变得面目全非。　　他说：“下个月我结婚，你会来吗？” 　　我欣然答应，微笑着望向窗外的天空，此时此刻只有最诚心的祝福。　　其实，我们都知道，彼此不过太在意从前那段美好。放不下，忘不掉。但我们也知，这份美好必须永埋心底，否则，一经回忆便成空。　　［九］　　我去参加韩宋的婚礼，猜猜我看到了什么？我居然遇见了多年未见的见的夏禾。　　她穿着白色的婚纱站在人群里，大方的向身边的人微笑，一脸的幸福和甜蜜。这两个人绕了一大圈，居然还是走到了一起。　　我走过去，两个人相看无言，有种历尽沧桑的味道。我们什么都没说，直接给对方一个拥抱，多么温暖和感人。　　不知什么时候韩宋站在我身后，我说：“嘿，要是你敢欺负她，我可不放过你。”他笑笑，夏禾望着居然露出了羞涩的笑脸。　　最后，我们站在照相机前，摆着最美好的姿势，夏禾和韩宋站在中间，手握着手。摄影师叫：“一，二——”，当他数到三，我们一起露出最甜蜜的微笑。　　这样真好，我爱过的男子和我爱过的女子居然走到了一起，追究原因，这必定又是另一个故事。他们为我不完整的过去画上了完满，这已经很好。我喝下手中的红酒，站在角落看着他们的幸福。　　生命竟是这样奇妙。到最后我们才明白，永远赛不过的是时间，料不到的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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